叶诗敏：不对啊，路小西，李劲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该不会被PUA了吧？

　　路小西赶紧截断叶诗敏的话头，回复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诗敏：那是怎么样？你现在人在哪，我来找你。

　　路小西发了个定位。

　　叶诗敏：……等你回来我再跟你好好谈谈！

　　路小西笑起来，回她：我懂你的意思，真的挽回不了，那就是大家没缘分，强求不来就算了。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叶诗敏：这才对嘛。

　　路小西放下手机，叹了口气。两厢情愿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早些发现隐患，能及时止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头又开始痛了，路小西的手指按在太阳穴处，轻轻揉着，心想，还好。

　　还没有那么爱，就算有，也不够久。

　　还能收得回来。

　　中午她和秦盛、张扬在酒店中餐厅汇合，张扬担心地问路小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早上那个时候回去……该不会还和李劲……”

　　后面的话被路小西以凌厉的目光瞪回去了。

　　“还好，还能瞪人。”张扬松了口气，说，“那就没什么事。”

　　路小西没有心情和他东拉西扯的，她问张扬：“资料你都看熟了吗？”

　　路小西负责编剧阐述的执笔，张扬和秦盛负责主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路小西没有资历，没有作品，哪怕她今天提出再新颖的点子，别人都要因为她这个人而在心里多打上一个问号。

　　张扬丝毫不怵：“包在我身上。”

　　路小西不担心张扬，她担心的是陈南倩。如果说人和人之间，有相互克制的气场，那么很显然，在路小西、陈南倩、张扬形成的三角关系里，张扬是被陈南倩完全碾压的那一个。

　　从前他们一起开剧本会议，张扬再如何据理力争，总会被陈南倩驳斥得丢盔弃甲。而路小西是张扬的救星，她应对陈南倩很有一套，能在第一时间看出陈南倩长篇大论里的漏洞，和她虚张声势背后的软肋。

　　路小西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下午的编剧阐述会，好死不死，张扬正排在陈南倩前面。等他说完全部阐述之后，陈南倩开始发言。

　　陈南倩说了不到三分钟，张扬的脸色就变得难看无比。

　　陈南倩先例举己方改编方向的优势所在，而那所谓的优势，根本是照着张扬说述内容，分条针对。张扬说我们要立足社会热点话题，陈南倩就说立足于社会热点话题早已经是老掉牙的改变思路；张扬说要做群像戏，陈南倩就说大男主大女主才符合当下市场潮流。

　　但路小西听下来，陈南倩前面说的头头是道，最后拐回到她们自己的方案，除了不明着点出“围绕社会热点”以外，依旧用着诸如“校园暴力”“第三者危机”“女性独立”这些红利题材设计戏剧冲突。

　　她额角的青筋又开始跳了，忍了又忍，最后看见陈南倩结束编剧阐述时嘴角那个高高扬起的笑，路小西捏着拳头，上身前倾，就要开口。可胳膊一紧，路小西诧异回头，是秦盛握住了她的手臂。

　　秦盛朝她闭了闭眼，轻轻摇了下头。

　　路小西的心笨咚笨咚的，头痛欲裂，她被秦盛提点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做了什么不懂事儿的举动。

　　路小西回以感激的微笑，坐定了，低声说：“抱歉。”

　　后半程会议，秦盛默不作声，始终维持着端坐的姿势。

　　会议全部结束之后，路小西心情低落地跟着张扬和秦盛回酒店，在的士上，张扬闷不吭声地生气，路小西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气息恹恹。

　　“你们俩，不至于不至于，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秦盛坐在副驾，好笑地说，“又不是第一次拿不下项目，没必要这么沮丧。再说了，明天早上才公布结果，也没说一定给陈南倩他们做啊。”

　　“说的是这个理。”张扬幽幽地说，“就是气，我一碰到陈南倩就没辙。”

　　“你们俩前世是冤家。”秦盛优哉游哉地低头翻大众点评，“晚上想吃点什么？”

　　“你们去吃吧。”路小西说，“我没胃口。”

　　“你今天一整天都蔫蔫的，怎么了？”张扬偏头，伸手在路小西额头摸了摸，“卧槽，好尼玛烫，你发烧了！”

　　“师傅，去附近的医院。”秦盛偏头对司机说，然后才道，“反正编剧阐述写完了，后面的事情，都不着急。项目没拿下呢，咱们早点打道回府，万一拿下了，还有我们呢。”

　　后半句话路小西根本没听见，脑子嗡嗡的，张扬过来扶她，她头一歪，靠在他肩上，半昏半睡地失去了意识。

　　路小西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醒了过来，她口干舌燥，想找水喝，一偏头，看见张扬蜷着身子，缩在旁边的椅子里睡熟了。

　　路小西没叫他，打算吊完这瓶水，自己去自动售货机买瓶水。

　　干这一行，透支体力是家常便饭，谁能抗，能忍，能熬，谁就有更大的概率出头，遑论男女。

　　路小西动了动发僵的手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李劲给她发了很多消息，但因为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工作，没有打电话来“打扰”路小西。

　　路小西直接回了通电话给李劲。

　　这个时间，酒局正酣。

　　刘悦婷是客，她坐主位，李劲和费鹏是主副陪，费鹏脑子活络，说话留三分，不像李劲那么实在，两人明明酒量相当，可几轮过去，李劲已经醉了八九分，费鹏还在那天花乱坠地吹嘘自己这几年的辉煌战绩。

　　“我是管院杀手，只要篮球赛一办，来要微信的少说也有这个数。”

　　“你这个人，也就骗骗不懂事的小姑娘。”

　　“怎么能是骗呢？我也付出真心了好不好。”

　　刘悦婷笑眯眯的，看着是在和费鹏叙旧，余光却落在视野角落的李劲身上。

　　四年过去，自己已经变了很多。可是李劲还和从前一样，实心眼，不善言辞，布酒布菜都下意识照顾在场每个人——还是那么先人后己。像个和年龄不符的好好先生。

　　“那他呢？”刘悦婷努努嘴，半开玩笑地问。

　　路小西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李劲垂头瞄了一眼来电人，腾地站了起来，他拿起手机，几步跨到门边，拉开包间大门就去走廊了。连一句“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的套话都没顾上说。

　　刘悦婷觉得自己有数了，她扬扬眉，自问自答：“看来是交女朋友了。”

　　费鹏笑笑，说：“我看他这个小女朋友，跟他搞不长。”

　　“小女朋友？”刘悦婷注意到费鹏的重音，“多小？不会是未成年吧。”

　　“那哪能。”费鹏比了个高度，压低声音，笑言，“一米六都没到吧，小孩儿似的。”

　　刘悦婷失笑，又问：“那你为什么说他们没法长久？”

　　费鹏懒洋洋地举杯，和刘悦婷面前的杯口相碰：“怎么说呢，那姑娘……看着挺不诚心的。”

　　“像你这样？”

　　费鹏笑起来，把酒喝下去：“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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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劲动作幅度过大，到了走廊才后知后觉感到头晕，他以手撑墙，定了定神，才接起电话。

　　“小西。”李劲说，“你忙完了？”

　　隔着冰冷的手机，听见李劲的声音传来，路小西嘴角不由地浮起一抹笑，她低声问：“喝酒了？”

　　“能听出来吗？”李劲又清清嗓子，发现自己没办法克制含混的语气，“嗯……喝了蛮多。”

　　“我明天可能就回去了。”

　　“怎么，项目不顺利吗？”

　　“是呀……”路小西说，“希望渺茫。”

　　“如果回来的话，航班号发我，我去接你。”李劲语气温柔，低声安抚她，“晚上你好好休息。这个项目不顺利，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总会有机会的。”

　　“李劲。”

　　“嗯？”

　　“别对我太好。”

　　李劲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女孩子对男朋友提出这样的要求？

　　李劲：“我不明白。”

　　路小西右手在痛，她垂眼看了看，发现自己举着手机，血液回流了一点，她换了只手拿手机：“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舍不得，担心空欢喜，担心情感由不得理智操控，担心生活不能像戏剧那样，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