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像你这样的光芒，若是增添了不必要的累赘, 必然要暗淡下来的啊, 中岛君——”眼见着他流露出自暴自弃一样的负面状态, 他身旁的白发青年不仅没有安慰的意思, 反而双目放光, 急不可耐地附和起来。

　　或许对于被称作「白麒麟」的涩泽龙彦来说，自己其实是在稳固对方的心理防线，字字皆带着十万分的好意也说不准。毕竟他的思维想法本就与普通人大相径庭，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全然不似阶下囚一般卑躬屈膝，而是视房间内的其他人为无物，直接走过去一把握住中岛敦的肩头，如同恶魔一般诉说着扭曲的愿望：“快给我看看吧，就像之前一样，给我看看生命的光辉吧！”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难道说是我做得还不够多？”

　　哪怕被眼前人一脸惊恐的推搡抗拒着，他依然没有丝毫收敛，只是不住地急躁分析道：“是需要一些垫脚石来铺路吗？没错，为了衬托你的光辉，必须抛砖引玉才行啊……我来想想看……”

　　——噫，过激厨果然是让人浑身不舒服、偏偏毫无自觉性的生物啊。

　　对此深有体会的年轻干部暗中腹诽着，但面上却丝毫不显，还勇于凑过去助攻，貌似一本正经地竖起手指提议道：“关于这点不用担心哦，森先生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很多的~铺路石哦~”

　　说罢，他扭过头展现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极为恶意地向着沙发中端坐的黑发男人确认起来。

　　“依我看，就拿出您最喜欢的那块来二次利用吧，如何？”正如对方很清楚他的软肋是什么，他同样了解此番变故的核心是谁，随时可以给予精准打击。

　　换做他所熟悉的那位利益至上的港.黑首领兼不称职的教导者，他的口头泄愤基本引不起丝毫的波澜，可眼下他很肯定，自己的确捕捉到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令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太宰君还真是爱开玩笑呢。”

　　来自平行世界的院长先生立刻收回了看孩子的滤镜，这会儿习惯性地用单手撑住下颌，语气极淡地提醒道：“别忘了你想要的是什么……说起来，我刚刚才发现，另外一位'太宰君'的意识还残留在我制造的「世界」内，若是他突破了第二层，潜入第一层见到了织田君，你猜，他会不会做些什么呢？”

　　这回换成热爱作死的绷带精笑不出声来了。

　　虽然他在眼前男人顶着首领身份返回港口黑手党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同时靠着言语之间的交锋，达成了共同合作的临时协定，却没有过多打听有关另外一个世界的情况。但通过森鸥外透露的只言片语，他依稀可窥得有关“自己”跳楼的大部分真相——无非是觉得太累了吧？若登顶组织的最高位置，他必然不可能将织田作拉入漩涡当中，没准还会推到很远的地方，并美其名曰保护……

　　如此一来便等于仅剩下他独自寂寞的存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换而言之，当遭遇了过多不幸的“自己”与本世界和他成为挚友的织田作之助碰面，绝对会不舍得轻易离开的吧？反正靠着「那样」凌驾于所有异能之上的特殊道具，想“复活”也不算什么难事。

　　——到时候上演自己和“自己”抢人的戏码，不仅会大家被嘲笑，还要经历地狱级别的难度挑战啊！

　　思及此处，太宰治根本不愿再伪装成无所谓的假象，抱着“既然早就漏了底不如抓紧时间挽救局面”的心思，当即举起手来表示无辜，“没错，我是为了缓解气氛嘛。现在的火候刚刚好，不如快点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吧！”

　　“如此善解人意的太宰君可真令我受宠若惊呢。”

　　取得胜利的院长先生不咸不淡地做了个总结，并没有打击报复幼稚鬼的功夫，此刻终于攒足了起身活动的力气，便姿态从容地走至白发青年的身侧，抬手压住了他的肩膀。

　　明明没有施加太多的力气，可莫名给人一种无法逃开的恐怖压迫感。

　　饶是身陷狂热状态的涩泽龙彦，都下意识抽离了些许关注力，用一双红宝石般无机质的眼眸望过去。

　　于是下一刻，他便对上了黑发男人幽深的目光，瞬间如坠冰窟一般，感觉凉气窜进了四肢百骸里，导致他浑身上下僵硬得厉害，甚至连睫毛都好似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霜雪，压得他想要避开视线。

　　“事先说明，我并没有看好涩泽君的意思。”

　　或许是内心里积攒了太多的情绪，院长先生一改往日笑里藏刀的含蓄派作风，唇边的弧度亦跟着下降不少，变成了平缓的直线。一旦他不再刻意维持着平易近人的表象，骨子里的冷酷感便显露无疑，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嘲弄自己的谈话对象，“找你来这里不过是下下策而已，距离我想要的最优解还差得很远啊。你的价值究竟如何，政府和你的家族已经提前帮我判断过了呢，所以是很公允的评价吧？”

　　前言收回，那的确是不折不扣的讽刺，越是了解他的人就越明白他说得话有多重。

　　能让一只擅长伪装的老狐狸撕破假面，直率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与嫌弃，更是说明对方到底有多么的不可救药，简直可以划进不可回收的垃圾之中了。

　　正因为他自己以前也没好到哪里去，说出来的话才备具信服力。

　　被太宰治以“帮忙”的名义带回港口黑手党总部，并且保持着生前高姿态的白发青年略微诧异地睁大眼睛——以他的角度来看，纵使自己同样抱着不纯的心思，随时有反水的可能性，但为了得到他的怜悯与施舍，对方本该摆出最低最卑微的态度来恳求才对，怎么能反过来贬低他的价值呢？实在是太不合理了吧。

　　因为暂时猜不透对方为何不按套路出牌，他没有急匆匆地回击，而是以（自认为）高高在上的表情漠视了无礼的言论。

　　然而按住他肩膀的男人缓缓加大了力度，迫使他感知着来源不明的糟糕情绪，几乎产生了一种冷意正缓缓注入骨髓的可怕幻觉。

　　“所以，千万不要挑战我所剩不多的耐心啊。”他听见对方下达着最后通牒，完全与“拜托”一类的词汇无缘，分明是毫不客气的威胁，仿佛已经将他当成了不合手的工具，一个不顺心便要就地折断。

　　那与他的想象彻底倒置，令他觉得自身正处于荒诞不羁的梦境一般滑稽，偏偏找不到醒过来的方法。

　　于是下一秒，他的耳侧再次响起了缺乏热量的命令：“——开启「龙彦之间」，覆盖范围不要超过这间办公室。若超出预定范围的话，就代表着涩泽君的确如同传闻中的那样能力不足呢。”

　　“我自然是能办到的……”意识到主动权已经回归自己的手中，涩泽龙彦唇边绷紧的弧度有了诡异的上扬趋势，紧接着，他的脚边便扩散开一片朦胧的白雾，逐渐将身旁几人卷入自己的异能力之中。

　　——没关系，既然进入了「龙彦之间」，那接下来的发展可就由不得别人来决定了……果然是个蠢货啊。

　　-

　　第二层「世界」内。

　　起初天空的碎裂来得悄无声息，除了早有预计的人形bug外，根本没谁能够察觉到丝毫的异常，只当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而已。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崩裂的幅度愈发加快，连带着地面亦跟着震颤——对于日本居民而言，这种事情同样可以划进日常里，根本没有太多值得关注的价值。更何况，此间的居民不过是拟态投影，虽然有着原主的人设，本质却依然是镇守「城镇」的卫兵而已，哪里会为此感到慌张。

　　倒是拿了入侵者角色卡的栗原涉当即警惕起来，深觉自己再跟着眼前男人的谈话节奏，估计根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这会儿便仗着宠爱为所欲为一般，用力捏紧抵住胸口的玻璃碎片，使得它同时划破包裹手掌的绷带，制造出了新鲜的血痕。

　　原本就没有好透的部分顷刻间雪上加霜，变成了略显狼藉的伤口，于白皙偏粉的掌心里尤为触目惊心，仿佛是损伤了一件艺术品般不禁令人产生了暴殄天物之感。

　　温热的艳红色顺势自透明的玻璃上方滑落，滴滴答答地敲击着地面，若不是仔细分辨，当真是像极了自心口流淌出的鲜血。

　　——不能伤害院长先生，不代表着他不可以对自己下手，形成视觉和精神的双重冲击嘛。

　　手中做着自残举动的同时，他微微蹙起眉，可怜兮兮地催促道：“请您快点告诉我真相好吗？别再玩什么拖延——”

　　“战术”二字尚未出口，他便发现面前的男人长长叹了口气，用致命一击打断了他试图造反的逆行。

　　“——在此之前，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对于小涉而言，真的是无论哪个'我'都可以吗？我们来交换彼此最想要的答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