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罩有些陈旧，里面铺陈着一层蚊虫的尸体，孱弱的灯光透过厚重感很浓的灯罩飘忽射到前方。

　　崔严已经等候在那里，他斜倚着墙，嘴里叼着烟，身后跟着几个小弟，烟瘾有些大，这么一会儿功夫脚下围着好几个烟蒂，有的甚至还冒着烟。

　　傅云川感冒还没好利索，对刺激性的烟味比较抵触，闻到的瞬间忍不住轻咳几声。

　　苏漠然皱起眉，冷眼垂着，说道：“灭了。”

　　崔严一脸“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装逼表情，用力吸了一口，朝着前方吐出很长的烟圈。

　　风把烟雾吹了好远。

　　“咳咳咳。”傅云川再次掩唇咳嗽几声。

　　苏漠然把肩上的书包随手一扔，话也不说直接给了他一脚，“老子他妈说了，灭了！”

　　别人打架通常都来了说道，或者是有个开场白什么的。苏漠然屁都没说，上来就打，这一下把崔严打懵逼了。

　　上一秒他还在体会吸烟带来的快感，下一秒，肚子上传来痛感，那一脚好像把肠子给踹折了，疼得要命。

　　他捂着肚子道：“你他妈动手都不提前说一声吗！”

　　苏漠然冷哼道：“揍得就是你，说个妈逼呀！”

　　他很少骂脏话，但骂起来绝对能让人窒息。

　　刘畅站在傅云川身侧，悄悄说道：“川哥，然哥好牛逼呀！”

　　他转头又对夏兵说：“兵哥，然哥是不是很牛逼？他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夏兵看着前方，眼神有些冷，伸手拍上他肩，“昨晚你还说偶像是刘翔呢，这么一会儿就变了。”

　　刘畅：“那不一样，然哥才是。”

　　傅云川没空理回刘畅说的话，他向前走几步，弯腰捡起苏漠然扔在地上的书包，伸手弹了弹上面的尘土，一脸很担忧的神情，眼底的色泽比夜空还暗沉，眸子里好像翻滚着什么。

　　手不自觉地攥紧，想着看什么时候出手帮忙合适。

　　崔严挨了打，骂骂咧咧冲上去，同苏漠然厮打起来，雷立行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喊一声：“严哥加油，严哥加油。”

　　心情太激动，喊得有些破音，细听下好像在说：“严格加油，严格加油。”

　　远处观战的同学们听着这最不像话的助威，低头笑出声。

　　刘畅见状比他喊得声音还大：“然哥加油，然哥牛逼，然给我爱你。”

　　知道的这是在打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在进行什么有益身心的运动。

　　傅云川把书包交给刘畅，做好了随时冲上去的准备。

　　苏漠然揍人时，眼眸朝傅云川这方轻瞟了一下，虽然隔着几步远，那边又是背光的地方，但傅云川还是一眼便捕捉到，也看清他眼神里要说的意思。

　　——别动，乖乖等着。

　　傅云川微微移动的脚尖又撤了回去，他谁都不怕，就怕苏漠然不高兴，他哥太能折腾。

　　回头还指不定怎么闹他。

　　苏漠然似乎很满意他的做法，唇角淡挑了一下。

　　崔严抬手摸了把嘴角的血渍，怒骂道：“操，你还笑，你竟然敢笑老子！”

　　“笑得就是你，不服再来！”苏漠然一个过肩摔，把刚刚站起来的人再次扔地上。

　　扔的很用力，撞击地面的声音传了老远。

　　崔严“啊”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靠，你以前是不是练过！”

　　苏漠然这人最讨厌废话，尤其是跟不熟的人，他吝啬的连个吐沫星子都不愿意浪费，先是给了他个犀利的眼神，接着补上一脚。

　　这一脚踹的不轻，崔严倒在地上叫起来。

　　旁边小弟见状，齐齐跑过来，“严哥，我们给你报仇。”

　　说着也不管啥队形，横冲直撞的杀过来。

　　苏漠然有功底完全不把这几个人放眼里，他唇角扬着讥讽的笑，等着把他们撂倒。

　　傅云川侧眸和夏兵说了一句话，再回头时，见有几个人向他哥奔去，条件反射的冲了上去。

　　他受伤没关系。

　　他哥不能。

　　他出事没关系。

　　他哥不行。

　　他跑得速度很快，从背后给了其中某人一脚，这脚直接撂倒一个。

　　没多久，雷立行也加入进去。

　　夏兵和刘畅对视一眼，扔掉书包也冲了过去。

　　单挑成了群架，打的很激烈，孙武从旁边路过，看了一眼，转身跑进了学校，出来时身后跟着程冲。

　　“程主任您快点。”

　　程冲气喘吁吁地跑着，“行了，别催了。”

　　他出来的急，鞋子都没穿好。

　　“不行啊，崔严那边人多，傅云川他们会吃亏的 。”

　　“吃亏也是活该，不知道下了晚自习赶紧回家吗！还敢打架，真是反了。”

　　孙武听着他墨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几下，要不是这事闹的大发，他才不会找程冲帮忙。

　　这可好了，估计又得来个万字检讨。

　　孙武和程冲赶到时，现场已经清场，别说打斗的人了，就是个鬼影也看不见。

　　程冲四处瞄了瞄，“人呢？”

　　孙武抓了把头发，“是啊，人呢？”

　　刚才打架的和围观的那些人好像平空消失一样，连个毛都没找到。

　　程冲怒气哄哄道：“孙武，你是不是眼花啊！”

　　孙武挠头说：“程主任我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

　　须臾间，后方有汽车鸣笛声传来，车窗玻璃降下，映出少年带着耳机子的脸，眸色很暗，说话声也很淡：“程主任在找东西吗？”

　　程冲寻着声音看到苏漠然，双眉一蹙，“你……”

　　“用帮忙吗？”苏漠然问。

　　“行了，你赶快走吧。”程冲说。

　　“程主任再见。”

　　程冲摆了摆手，车子驶离。

　　直到他们走了，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苏漠然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知道降下车窗和人聊天了。

　　这也算……

　　进步吧。

　　程冲不知道的是，苏漠然之所以和他说话，只不过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让巷子里的某些人快点跑。

　　等车子驶出好久后，躲在后座里的几个人探出头。

　　刘畅喘着气说：“好险，好险。川哥，你这反应太牛逼了，要不是你咱们明天都得教检讨。”

　　傅云川勾了下唇，眼神睨着副驾驶座的苏漠然，伸手戳了下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苏漠然转身，回：“没事。”

　　傅云川长吁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偏头间和夏兵的眼神碰撞到一起，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夏兵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问：“怎么了？”

　　夏兵伸手在他脸上揩拭了一下，“你脸上有土。”

　　傅云川神情一顿，身体瞬间绷直，眼角余光感受到来自前方的死亡注视。

　　操！

　　夏兵你故意的吧！

　　苏漠然转回去，拿出手机发了通微信。

　　大佬：[不许别人碰你。]

　　大佬：[夏兵也不行。]

　　大佬：[不许随便对别人笑。]

　　他一连发了三条。

　　傅云川的手机连响了三次。

　　刘畅抬肘撞了一下，“川哥，微信。”

　　傅云川没当着他们面看微信，找理由说：“应该是推销的，最近被拉近了一个推销群里，群主总是疯狂安利东西。”

　　他就是随意找了个理由，瞎掰的。

　　反正没人问是什么群。

　　没想到翻车来的还挺快。

　　刘畅来了劲，追着问：“什么推销群？卖什么的？吃的还是用的？这种群里经常发红包，你把我拉进去呗？”

　　傅云川：“……”

　　卧槽！

　　你有毒吧！

　　夏兵问：“那种群通常都是老大妈的活动范围，每天为了一个减价的东西争得头破血流，你进群干什么？养鸟呀？”

　　“噗”刘畅被逗乐，“我那鸟自己养就行，用不着老娘们养，弟弟进群领红包。”

　　他刚说完，夏兵拿出手机，点开他的微信图像，连发了五个红包。

　　刘畅勾上他的脖子，说了好几声：“兵哥我爱你，兵哥我爱你。”

　　其实，刘畅一点也不缺钱，他只是有的时候太闲了，想在群里体会体会领到红包的快感。

　　地上扔一百他不会捡。

　　群里发一分，他抢的贼欢。

　　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乐意。

　　进群的事被夏兵这么一搅合刘畅也忘了，习惯性吹起苏漠然彩虹屁来。

　　“然哥，你这身手太溜了，有机会传授弟弟两招吧。”

　　“然哥，你说你吧，不但学习好长得帅，揍人也那么飒，你这么优秀可让我们这些凡人怎么活。”

　　“然哥，你以后就是我的目标了，我要照着你这样成长。”

　　傅云川听着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话，从书包里翻找出手机，看着最上面某人的图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行吧，又生气了。

　　趁着还有热乎劲，他忙哄：[嗯，不让别人碰，只有你能碰。]

　　使者：[发小也不行。]

　　使者：[好，只对你笑。]

　　最后他发了一串笑脸，龇牙咧嘴，笑得特别欢快。

　　苏漠然手机响了四声。

　　同样的微信声音，刘畅没敢提醒，他仰高下巴扒着看了一眼，只见苏漠然嘴角淡淡翘了下，若隐若现间浮上笑意。

　　他对着身边两位勾了勾手指，无声说：“有情况。”

　　傅云川：“嗯？”

　　刘畅用手掩唇，又说了一次：“然哥，笑了，肯定是有情况。”

　　夏兵随口问了句：“什么情况？”

　　刘畅翻翻白眼，低头拿着手机写到：[女朋友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他写这句话的时候没避着傅云川，所以傅云川也看到了这句话。

　　看完后的反应是，心跟着停跳一拍，直呼：卧槽！

　　夏兵眸光在刘畅脸上兜转了一圈又落到傅云川脸上，好半晌回：[有个屁的情况，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