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十二块就十二块，一分钱都不能少的，看像这样的鸭蛋，如果你在供销社买，那都是有价无市，三毛钱一个你都未必能买得到，我这卖你两毛一个，还饶了你三个，已经是极其便宜了。”

　　王文芳的嘴皮子功夫不错，虽然他是第一次来黑市，没见过什么市面，但是她有眼睛，能看得出买家是好是孬。

　　就像是面前这个买他家弹的大娘一口气就能包圆了她的鸭蛋，显然是个家里面有些资本的，而且再看她身上的穿着，那的细棉布的衬衫以及脚下的小皮鞋，这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穿的上的，家底厚，出手大方，还价也不过是顺口为之，自己若是压住了对方，自然也不会继续还下去。

　　果不其然，那大娘听了王文芳的话之后，也没有继续往下还价，叨叨了两句之后，便爽快地付了钱。

　　得了钱之后，王文芳的心情不错，便又说了一句：“大娘，你放心就好，我这鸭蛋品相个个都好，有不少都是双黄蛋呢，你买一个就顶买两个，吃不了亏，等你回去吃过就知道了。”

　　那大娘看了王文芳一眼，见她生得漂亮，说话又大方得体，虽然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破旧，上面也是补丁摞补丁的，不过她的衣服洗得极为干净，破旧却不显得肮脏，自己来她这买东西也是看中了她这得体的模样。

　　从乡下来的女人，能把自己收拾的这么立整，是个会过日子的，她自然也愿意帮衬一下。

　　“那行，以后你要是再有鸭蛋卖，我还来买你的，要是你诓我，我可饶不了你。”

　　王文芳爽快一笑，也没有把话说死了：“那成，如果以后我再有东西拿来卖，一定先给您留着。”

　　这些鸭蛋是甜甜碰巧弄回来的，谁知道以后鸭子还能不能到那个山洞里面下蛋，他们并不能把这个当做长久的门路，所以便会如此说，不过以后他们未必不能拿什么东西出来卖，有认识的人总是好过他们黑头瞎脑的在这里乱撞。

　　她是第一次来这黑市卖东西，不过运气却是极好的，刚来不久就把自己那一篮子的鸭蛋给卖了，之后王文芳又买了点儿小米和红糖，准备回去给甜甜补补身体。

　　也是她运气好，买完东西离开那条街不久，就看到一大群穿着工作服，带着红袖章的人朝着那条街跑了过去。

　　没过多久，便有人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了出来，穿着工作服的人在后面追着他们，有些人逃走了，但是有些人却被那些穿着工作服的人给抓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之后，王文芳的身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来，她不敢多做停留，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他们来黑市里面卖东西没被抓住也就算了，被抓住那可就是妥妥的投机倒把，要是被生产队的知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王文芳回去的路上，一直疑神疑鬼的，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这么一截路，来的时候走了快两个小时，回去的时候，倒是生生耗了三个小时才到了南拐生产队。

　　她倒也是运气好，一路上也没没有遇到什么人，倒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自己家中，等进了门之后，王文芳腿一软便摔倒在了地上，她身上冒出来的那些汗液将衣服全都打湿了，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让人觉得极不舒服，但是她这个时候却又哪有心情管这些东西。

　　王文芳虽然泼辣，可是到黑市上卖东西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而且她头一次去就遇到了检察队到黑市抓人，虽然她成功跑了出来，并没被抓到，但是一想到自己差一点被检察队抓到了，王文芳的心里就感觉到一阵阵的后怕。

　　如果她真的被抓住了，事情传回到生产队来，那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家里面的这些娃娃们怕是也要被全生产队的人瞧不起，她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这种顶风作案的事儿她是再也不做了。

　　甜甜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当看到跌坐在地上的王文芳时，甜甜急了，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伸出手去扶跌坐在地上的王文芳。

　　“妈妈，你这是咋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是不是生病了？你别吓我……”

　　说着，甜甜便带出了哭腔来，看那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听到甜甜的声音后，王文芳方才反应过来，她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搂住了甜甜轻声哄了起来。

　　“甜甜乖，妈妈没事儿，就是回来走得急了，累得慌了，你别怕。”

　　自家闺女年纪小，胆子也小，她这样子是把闺女给吓着了，王文芳哄了也会儿，才把自家闺女给哄好了。

　　甜甜仰头看着头上带着汗的王文芳，认真地说道：“妈妈你别怕，你做什么事情都会顺顺利利的，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的，甜甜相信妈妈。”

　　听到甜甜的话之后，王文芳的心都软了下来，她低下头来，用力地在甜甜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甜甜是妈妈的小福星，甜甜说啥就是啥，妈妈相信你，有甜甜的话在这儿，妈妈以后做啥事儿都会顺顺当当的。”

　　母女二人腻歪了一会儿后，王文芳才牵着甜甜的手回了房间。

　　晚上的时候，等到甜甜睡下了，王文芳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田广坤说了，在提到自己今天差点儿被抓的时候，王文芳心里是一阵阵的后怕。

　　“广坤，今儿可是把我吓坏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挣工分的好，这种事情是万不能做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这一家子可就拉垮了。”

　　田广坤也觉得王文芳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一次也是因为甜甜发现了这么多的鸭蛋，他们才能到黑市里面去卖东西，要是搁在往常，他们哪里能有东西拉到黑市卖，自己家人够吃就已经不错的了。

　　“好在就这一次，再没有下次了，卖了这些鸭蛋，娃儿们上学的钱也凑好了，家里的日子总算是宽裕了一些。”

　　王文芳点了点头，依偎进了田广坤的怀中，她搂着田广坤精瘦的腰，喃喃地开口说道：“其实咱们的现在的日子就很好，我不求咱们家大富大贵，只希望咱们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旁的我什么都不在意。”

　　田里干活儿辛苦她不害怕，再苦再累的活计她也能受得，她只希望一家人好好的，旁的是什么也不求了。

　　田广坤拍了拍王文芳的后背，轻声开口说道：“辛苦你了，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情我再也不让你去了。”

　　光是听王文芳说的，田广坤就心疼，看来以后这些事儿还是自己去办才行，他心疼自己的媳妇儿，再想到自己先前说要钱去给自己老爹买肉的事儿，他就恨不能给自己一拳头，这种话他怎么能说出来的？

　　田广坤也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心疼自己的媳妇儿，想要给老爹买肉的念头也就淡了，后来自己的兄弟都没有给老爹买肉，他也就没有再提这一茬。

　　***

　　夏收过后不久，就到了秋季报名的时候，老二老三的年纪都到了，田广坤和王文芳两个准备将他们一堆儿送到学校去。

　　田耀宗和田耀祖两个野惯了，总觉得去上学受拘束，又觉得家里穷，上学每个月学期都要两块钱的学费，他们家兄弟三个，加起来就是六块钱，这还不算本子什么的开销，要是再加上，上几个月就得十块钱了。

　　兄弟二人心疼钱，不愿意去，结果却被田广坤抄着大棒子给打了一顿。

　　甜甜心疼自己的哥哥，一个劲儿地拦着田广坤，不给他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