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之后, 顾瓷就和家里断了所有的往来。顾景尧和赵月兰不愿给她借钱读美术大学，她就去申请了助学贷款。

　　平时除了靠接私人画稿赚钱，节假日的时候, 顾瓷也会兼职, 找一些家教之类的工作。

　　大三上，十二月末，北宁市下了十年来最早的一场雪。一晚上的时间，学校里上上下下都覆满了雪, 银装素裹。

　　顾瓷和许南以及另外两个舍友晚上没有课, 一起到了操场玩。

　　操场上有不少的学生在玩雪，男男女女, 打雪仗，堆雪人, 有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用屁股滑雪。欢笑声、吵闹声在夜晚覆满雪的操场上荡漾, 好像一切的烦恼都被人抛在了脑后。

　　和舍友一起堆了一个雪人之后, 顾瓷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直接坐在了雪人旁边休息。

　　不远处, 有一对情侣正在堆雪人，离得太近，谈话声清晰地落入顾瓷的耳中。

　　女孩是个南方人，应该大一刚来北宁上学的学生。第一次见到雪, 说话的声音甜糯糯的，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开心。

　　“你们北宁每年都会下这样大的雪吗？”

　　女孩的男朋友笑着应答：“是啊。”

　　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女孩的声音里带着点羡慕, 撒娇似的说道：“我家那边从来没下过雪, 好羡慕你哦。”

　　男生伸手抱住了撒娇的女生, 将她紧紧搂入自己的怀中，宠溺地说道：“羡慕什么，嫁给我，以后每年我们都能一起这样堆雪人。”

　　女孩推了一下男孩，像是生气，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娇嗔道：“你想得到美！”

　　……

　　一下子，顾瓷突然想起她心里的那个人，抬头望着天空，黑夜深深，今天的夜晚没有星光，却依然迷人。

　　伦敦这个时候还是十二点多，universe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睡午觉？

　　看书？

　　处理照片？

　　顾瓷猜想着，脑中浮现那一张冷淡禁欲的面孔，男人左眼眼尾的那颗小痣，有着她用笔也无法描绘出来的气质，像是宇宙间落下的一颗星辰，落在了掉落人间的星夜之子上。

　　不远处，陆深看到顾瓷坐在雪地上，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发现女孩并没有注意到他过来，陆深轻声喊她：“顾瓷？”

　　耳边的人声将顾瓷拉回神，偏头看见身旁的人：“陆深？”

　　对上顾瓷的视线，陆深脸上有点烧，不好意思地瞥开了眼睛，显得有些局促：“你一个人在这儿？”

　　顾瓷摇了下头：“不是，和我舍友一起。”

　　“哦。”陆深噤了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找话题继续聊下去，却发现他们之间除了专业的东西，什么共同话题也没有。

　　从她上次明确拒绝陆深之后，陆深就没有再继续说喜欢她的事，但嘴上不说，顾瓷心里也知道，陆深还是喜欢她。

　　她心里清楚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更清楚漫无目的的等待的滋味，因而不想耽误陆深。

　　顾瓷望着天空，夜幕之上，即是广袤宇宙。

　　有的时候，她会安慰自己，她一抬头，就能看到他——universe。

　　顾瓷开口说：“陆深，我喜欢他很久了，知道他的人很少，但每一个了解过的人都会告诉我三个字——‘不可能’，劝我换个人喜欢的话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是我不会的。”

　　陆深静静听着，问她：“可他在国外，你们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闻言，顾瓷唇角淡淡溢出一点笑容，望着夜空，一双狐狸眼像是落进了光，熠熠生辉：“可就是这样，除非哪一天他亲自站在我面前拒绝了我，不然我是不会放弃的。”

　　听到顾瓷说的以后，陆深没再说话。

　　沉默良久，等陆深离开后，顾瓷用指尖划着地面上的雪，在那上面描摹出一个英文单词。

　　universe。

　　她想，终有一天，宇宙的光会洒落在角落的玫瑰上。

　　-

　　三月份，universe生日那天，他在INS上发了一条“twenty three”，下面一堆人评论到“happy birthday”。

　　顾瓷拿着手机，在手机键盘上敲了好几遍，最终打出了“生日快乐”，视线在输入框里停了好片刻，确认了好几遍，才点了确定。

　　评论里祝贺生日快乐的很多，顾瓷发的四个字很快就被淹没，像沉在水底的沙，水面上的人怎么也看不到。

　　也是，宇宙里的星星那么多，又怎么会独独注意到她这一颗微不足道的星。

　　第二天，上完早课之后，顾瓷打开INS，却发现自己收到了一个回复。

　　她用中文评论的“生日快乐”下面，universe用中文回复了两个字。

　　——“谢谢。”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流，虽然一共只有六个字，其中三分之二还是她说的，虽然universe只说了两个字。

　　但那所有的评论中，他只回复了她。

　　一整个下午，顾瓷都像是溺在了幸福的池里，脸上洋溢着笑，就差把“开心”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许南看顾瓷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天了，忍不住好奇道：“你中□□了，这么开心？”

　　顾瓷抱着手机，告诉了许南她开心的原因。

　　许南揉了下鼻尖，本来打算告诉顾瓷没准他回复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用中文发的，universe原本就是中国人，在国外看到国人感到亲切才回的。

　　仔细想了想，又没说。

　　有的事情，存一些幻想在，总比什么都没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