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因为什么？

　　在场不知道怎么回事的, 只有冷忠勉和冷薇。冷辉也是这些天跟辜沉接触的时候才知道了全貌，他基本判定母亲就是为了考验一下这个未来女婿，而不是真不同意。不然这事儿全家早知道了。

　　冷忠勉猛得这么一问, 一时间还真让人不好回答。

　　柳宁别看眼, 不跟丈夫对视，余光瞥见女儿发来求救的信号, 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气氛瞬间变得奇怪起来，全场鸦雀无声。

　　“因为我辜负了阿姨的信任。” 辜沉突然打破了沉默。

　　他看向冷忠勉，如实把相亲和分手的经过叙述了一遍。真真切切，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不管事情结果如何，都是我辜负了您二老的信任。”

　　冷忠勉听完，扭头问柳宁：“真是这样？”

　　柳宁叹着气, 点了点头。

　　冷忠勉收回视线, 看向坐在小板凳上的冷萤。父女俩对视着，一个可怜兮兮满脸请求，一个则有点茫然。半晌之后，他问孩子：“你想嫁人了？”

　　“嗯。”小公主吸吸鼻子，泪珠唰地一下掉了下来，也不知道在委屈什么。

　　冷忠勉又问：“就算爸爸妈妈反对，也要嫁？”

　　冷萤抹着泪，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爸爸，吱吱呜呜半天：“我、我不希望你们反对，……就、就不能也喜欢他吗？他真的特别好，超级好的……”

　　她说着这种孩子气的话，又老老实实地并腿坐在小板凳上, 眼泪婆娑，可可怜怜。让在场所有冷家的人，瞬间回到了她小时候。每回犯了错，都要先闹上一顿，打罚都挨过之后，才能好好说话。一张嘴，还都是这种天真到可爱的话。莫名让人心疼，跟着开始后悔打了她。

　　柳宁默默叹了口气，看了眼身旁的丈夫--

　　得。

　　光看表情就知道已经心软了。

　　果不其然，冷忠勉下一句就是：“有多好？”

　　问得莫名其妙，醋劲十足。

　　小公主一愣，眨眨眼，“嗯……很好？”她不确定地说着，看看妈妈，又看看辜沉。见辜沉冲自己摇头，她更是一头雾水，想了想，还对老父亲补充了一句：“就是超级好的那种好！”

　　她一脸的认真严肃，生怕爸爸不相信。

　　冷忠勉则僵硬如石。

　　“噗--”右侧单人沙发上的冷薇，没忍住笑了出来。见众人朝自己看过来，她眉头一皱，手一挥，很是不耐烦：“行了！这臭丫头就是要跟人家好啊。你们同意不就完了？她的路让她自己走，好坏都是她自己兜着。多大个人了，还把她当小孩儿！”

　　冷薇，三十五岁，生物工程研究所研究员。说话永远像在训人，声音很细，个头很高。模样是柳教授的年轻翻版，眉宇间更是比自己亲妈还多了份狠劲儿。人送外号“女魔头”。

　　以女魔头的性格，这种事是不会参与的。但谁让今天这一出的始作俑者是她自己呢。机场接个人，结果偶遇亲妹。忙活了半天，准备去父母家吃个便饭，突然发现臭丫头没回家。再一翻微信，发现小样儿还敢撒谎。撒谎必有大事，本着姐姐的职责，她自然得问问老母亲。

　　于是，就这样了。

　　女魔头口气非常冲地说完这一番话，现场再次鸦雀无声。

　　柳宁瞪她：“闭嘴。”

　　女魔头翻了个白眼，两指一捏，在自己嘴边比了个“闭嘴”的动作。

　　小公主有点感动地看向冷薇，小声叫她：“姐姐……”谢谢你啊。

　　冷薇瞧出她那个小表情的意思了，非常冷酷地白了她一眼。小傻子一个。

　　小傻子不介意被白眼，继续对爸爸下手：“爸爸……”她娇滴滴地轻喊着，像个孩子。本来声音就悦耳，再这么一软，老父亲根本不可能是对手。更不要说小傻子这会儿的模样有多可怜了。

　　冷忠勉的内心非常矛盾。

　　辜家人是不地道，可这事儿归根到底他跟老伴也有责任，没有把好关。加上以辜沉后续的处理情况来看，可以得出这孩子本性不坏的结论。

　　有能力，有底线。人品基本没有问题。

　　只是……这明白归明白，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再加上这傻丫头一副恨不得立刻跟人走的模样，他就更难受了有一种宝贝疙瘩长大了、留不住了的酸楚劲儿。

　　“爸爸……”小公主看出爸爸有点不对劲了，想起身靠过来。

　　柳教授眼尖地喝住了她，“待着别动！”

　　“妈！”

　　“一天到晚就你不省心！”

　　“我怎么不省心了？！”

　　“你还敢--”

　　“那个……”冷辉出来打圆场，故意看了眼墙上的表，“时间不早了，我看刘阿姨都从厨房往这儿看了半天了。要不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他提议完，没人吭声。小公主不敢说话，柳宁在看丈夫。辜沉嘛，这会儿没有发言的权利。

　　最后还是女魔头说：“行了，我饿了，先吃饭！”

　　冷家通常的晚饭只有老两口的。刘阿姨住得近，每天都会过来做饭打扫。今天一看来了这多人，晚饭自然丰盛一些。八道菜，像团圆饭似的。

　　大家依次入座后，一场批判大会瞬间变了氛围，莫名温馨起来。

　　辜沉被安排在冷忠勉和冷辉中间，小公主则夹在妈妈和姐姐之间，两个人隔着餐桌相望，无声交流。

　　冷萤很担忧，光看还不能表达情感。她悄悄摸出手机，趁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打了几个字--

　　会发光：你还好吗？

　　辜沉腿上一震，低头看了眼屏幕，刚准备回复，冷忠勉恰好看了过来。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机装回裤兜，对冷萤点了下头。

　　哦。小公主无声应着，小嘴噘了起来。好好的假期，想待在一起都不可以。非要过来受这种折磨。真是的。

　　这饭，吃起来极其别扭。

　　冷辉作为主要的润滑剂，负责不让场面尴尬到窒息。倒不是他能力不行，主要是在场的人都不配合。冷薇不管闲事，只知道吃。母亲负责监督冷萤，父亲大概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整个人非常低落。至于辜沉，目前还没有他说话的空间。

　　冷辉只介绍了一下家常菜，询问了一下口味禁忌什么的，就闭嘴了。过多的话轮不到他说，说多了，还容易暴露。

　　倒是冷萤吃了两口菜之后，替老父亲剥了只虾，殷勤地放进他碗里，一脸的讨好：“爸爸，吃虾。”

　　然后又拨了一只放进姐姐碗里，“姐姐，吃虾。”

　　跟着，是哥哥的。

　　最后，才是妈妈的。而且没有说话，就只是放进碗里。

　　柳教授用眼尾瞥她，小公主装没看见，低头吃饭。小脾气发得可可爱爱，柳教授都差点气笑了。

　　冷薇是真笑了，揉了冷小萤后脑勺一下，来了句“神经”。

　　神经就神经。

　　冷萤不在乎，她冲爸爸笑笑：“好吃吗爸爸？我再给你剥一个吧。”说完，也不等冷忠勉回应，直接夹了只虾开剥。

　　辜沉低头喝水，眼底也染上些笑。这么招人喜欢，换谁都不忍心拒绝她。

　　冷爸爸吃着女儿剥得虾，佯装无事地瞥了眼辜沉空空如也的碗，内心稍微得到一点安慰。

　　冷静之后的小公主，是极其聪明的。她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猜到爸爸可能是觉得她有了别人就不爱他了，于是整顿饭的重心都放在了向老父亲表达爱意上头。

　　一会儿爸爸你吃这个，一会儿爸爸你这两天累不累，讲座不要排这么多啊，天气不好就不要去晨跑了，我那天给你发的恐龙照片你看见了吧，下次你去申城我们再一起去看好不好……

　　冷忠勉被心爱的小棉袄，收治得服服帖帖。

　　柳教授在一旁看着，直摇头。真是没用！

　　“恶心死我了，快吃！”冷薇忍无可忍，伸手掐了一下冷小萤的胳膊。

　　“啊！你掐我干什么？”小公主疼痛地惊呼，捂着胳膊瞪人。

　　“闭嘴吃饭。”

　　“我不。”

　　女魔头夹菜地筷子一停，扭头瞅她--

　　鹰眼嗖嗖开始发射，小公主也不虚，姐妹俩瞬间进入对峙状态，危机一触即发。

　　“啪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几乎同时从两人的后脑勺发出。

　　柳教授黑着脸，压着气，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都给我闭嘴吃饭。”

　　姐妹俩摸着后脑勺，极不情愿地收回战斗状态。

　　柳教授气得毫无胃口。两个死丫头丢人永远不分场合。

　　她考察计划想得再周到，也抵不住上来就是一堆拆她台的人。她是越想越气，瞪着正津津有味吃虾的丈夫，胸中那团火更是越烧越旺，嘴角硬生生抽了两下，脸色黑得吓人。

　　察觉到视线的冷忠勉，一抬头，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他稍微想了想，把宝贝疙瘩夹过来的螃蟹，递给了妻子。

　　柳宁不接，瞥着螃蟹，气得想把碗砸了。

　　冷忠勉浑然不知，手架在半空，还跟那儿等着。

　　看了全程的冷辉，伸手把父亲的碗接住，放回原位，并且用眼神暗示他：别乱动。

　　冷忠勉接收到信号，恍然大悟，连忙双手合十，拜了拜。这是他做错事时的常用动作，也不知道是在拜什么东西。

　　柳宁气过了劲儿，颇有几分生无可恋地仰头望天。

　　一桌子人，没有一个省心的。两个傻，一个莽，另一个……一看就被收买了。

　　“阿姨。”沉默了一顿饭的辜沉，突然开口。

　　柳宁朝他看过去，鹰眼看着非常不善。

　　辜沉直视着对方，眼神坚定，态度诚恳：“我想娶萤萤。但是如果通不过您的考验，那我也不配娶她。希望您能同意我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开始跟大家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