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凯旋？

　　霍老夫人话落，霍昆下意识地看向霍老夫人，他这反应并不显突兀，因为在场的所有兄弟姐妹都是如此动作。

　　“老夫人！”

　　“为什么给老七？”

　　“凭什么！”

　　“又是他！”

　　继承人的候选人是霍凯旋的，现在给霍老夫人办生日宴又是霍凯旋，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霍凯旋占尽了，私生子私生女们难免心生不满，叫嚣着想要抗议。

　　霍老夫人做下的决定哪里会因为这些人的不满而有所转变，她捻着佛珠，细声慢气地道：“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

　　霍老夫人这话一出，再也没人敢反驳，私生子私生女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用嫉恨的目光看向霍凯旋，再没敢出声。

　　“你父亲还在静养，就不留你们吃饭了，有事你们就去忙吧。”

　　私生子女们稀稀拉拉地回应，“...是。”

　　见其他人都走了，霍昆也准备离开，老夫人出声把霍昆留住，“霍昆，你留下。”

　　霍老夫人站起身，道：“跟我过来。”

　　霍昆跟着老夫人去了书房，老夫人问了些工作上的事，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结束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到了用晚饭的时间。

　　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让霍昆离开，就道：“留下吃个晚饭再走吧，跟你父亲说说话。”

　　“嗯。”

　　霍家的饭桌是西式的长桌，霍家规矩大，霍昆扫了一眼就知道这座位的安排是如何，上首坐的是霍镇临，下边依次是霍老夫人、先前的霍君昊、郁含烟。

　　现在霍君昊离世，霍昆顶替霍君昊成为霍家的继承人，霍老夫人下面的位子应该变成霍昆。

　　但是霍昆看了那个位子一眼，心生抵触，他一个外人，不适合坐那里。

　　霍老夫人已经落座，霍镇临被佣人推了出来，郁含烟也走了过来。

　　霍昆低声跟身边的管家说了什么，管家先是一愣，然后看了霍镇临霍老夫人一眼，才在郁含烟下手的位子上添了一份餐具。

　　这动静引得霍老夫人多看了一眼，她精明的视线在霍昆脸上扫过，浑浊的双眼叫人辨不清那眼底的复杂神色，她收回视线，又看向原本霍君昊的位子，眼中的伤心一闪而逝。

　　霍镇临被佣人推到饭桌前，也看了看空着的位子又看了霍昆一眼，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但这餐桌上的氛围并不轻松，实在不是一个利于进食的氛围。

　　“好了，开饭吧。”

　　在场的两个老人选择默认放纵霍昆这一行为，没给予任何一句关切。

　　饭后霍昆跟着霍镇临去霍镇临的房间谈话，郁含烟则被老妇人带去了家里的小佛堂。

　　这家里的氛围实在阴郁沉肃，霍镇临和老妇人都是话不多的人，霍昆见到的霍老夫人和霍镇临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霍家的佣人都很守规矩，几乎不怎么说话。这宅子安静到死气沉沉，霍昆不知道三十岁出头的大嫂跟着这两位暮气沉沉的老人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宅子里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或许其实也能从大嫂身上窥见一丝端倪，她身上常年出现的黑白灰三色让她看上去像是一个活在默片时代的人，沉闷到窒息。

　　霍昆跟霍镇临谈完话之后从霍镇临房间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不想在老宅多留，就向两个老人道了别，准备离开。

　　霍昆走到老宅院子里的时候，见院子里有人，往前走了走才看清是郁含烟站在角落看着佣人们搬东西。她穿着一身黑色，就这么安静的站在角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她手上点燃的香烟那猩红的一点在夜里实在太过眨眼，霍昆未必能发现她。

　　霍昆见了郁含烟，不免走上去打个招呼。

　　“含烟姐。”

　　“要走了？”郁含烟的声音因为抽烟而显得有些沙哑，手上细细的女士香烟被两根纤细的手指夹着，吞吐间烟雾缭绕，她精致的面庞隐在烟雾后，只淡淡扫了霍昆一眼，视线又继续落在远处的佣人身上。

　　“嗯，正准备走，”霍昆说着跟随郁含烟的目光看去，问道：“怎么大晚上的收拾衣物？”

　　只见那些佣人把一些明显属于女士的颜色艳丽的衣物打包好放进一个个大纸箱中。

　　郁含烟抬手又吸了一口烟，让那烟在口中徘徊片刻才吐了出来，她这才缓缓开口，“早收拾，早消停。”

　　早消停...

　　什么早消停谁早消停？

　　霍昆没问，可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霍老夫人...

　　霍老夫人是个极重规矩的人，霍昆早就知道，而随着霍昆与霍家的接触越甚，也越明白霍老夫人这‘重’规矩到底是‘重’到了什么程度。

　　霍君昊去世到现在十个多月，论古代守孝的时间来算，应当是满一年了。

　　霍昆没见过霍家之前的模样，但是霍昆自从回到霍家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从来没在老宅里见到一件红色的东西。

　　霍家所有人的穿着都是黑白灰三色，主要以黑白二色为主，上到霍镇临老夫人郁含烟，下到管家佣人，都是如此。

　　霍家不少摆件装饰，多是艺术品或者古董，可不论是雕塑、花瓶、摆件甚至字画，霍昆都没见到一抹红色，甚至就连霍家大小书房那一墙墙的书，都没有一本是红色封皮。

　　红色这个颜色以及其相近色系，是从霍家消失的颜色。

　　霍昆又想起前两天老夫人因为郁含烟脖子上一颗红钻，和脚上黑皮鞋的红色鞋底而当着他的面落郁含烟的面子。

　　霍老夫人对霍君昊的死比外人想的要更为放不下...她甚至极端的想要整个霍家上到长辈下到兄弟姐妹为霍君昊‘守孝’。

　　话题到了这里已经没了意思，霍昆没想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正欲告别离开，可想起什么脚步又停住，他犹豫片刻，还是道：“家里知不知道霍凯杰失踪的事？”

　　郁含烟闻言抽烟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她呼出一口气，“没人挑明，就是不知道。”

　　言下之意便是知道了，只是没人挑明。

　　郁含烟把手中的香烟在烟灰缸上捻灭，“聪明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话像是在敲打霍昆。

　　霍昆抿了抿唇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突然说了句，“老夫人为什么把办生日宴的事情交给霍凯旋？”

　　郁含烟笑道：“他既然有资格成为继承人候选人，当然就有别的兄弟比不了的出色之处，把事情交给他，很奇怪吗？”

　　霍昆皱了下眉，知道郁含烟这是故意避而不答，他却不愿意就此打住，“含烟姐，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既然已经问出口，你何必再拿这些糊弄我。”

　　郁含烟不笑了，她转身看着霍昆，神色有些严肃，“就算我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你又能怎样？”

　　“霍家的这潭水有多深，你不会想知道。”

　　“不关你的事，”郁含烟知道自己这话怕是吓不住霍昆，于是又叮嘱了句，“别多做，别多想，你就是安全的。”

　　这场谈话无疾而终，霍昆离开了霍家。

　　郁含烟站在院子里，看着佣人把自己最后几件鲜亮的衣服装进纸盒子里，送出去，烧掉。

　　郁含烟站在原地，神色始终未变，当最后一件衣服被焚烧殆尽，隔壁院子里的火光停下，郁含烟抬起头看向夜空。

　　月亮被层层乌云遮挡，只有一点点光芒从乌云的缝隙中泄露，可很快吹来一阵大风，更为厚重的云层将月光彻底封锁，于是再不见一点儿月光。

　　郁含烟低下头，转过身看着这坐老宅。

　　他隐在漆黑的夜色里，像是一只吃人的巨兽。

　　郁含烟眯了眯眼，无胆怯之意，眼中锋利的光芒和锐气，让她看上去仿佛拥有可屠杀凶兽的勇气。

　　郁含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那双眼中的神采又变得死寂而端顺，她推开客厅的门，缓步走了进去。

　　-

　　霍昆从霍家出来直接来了江雪城住处，见江雪城正在客厅看书，心中就是一暖，他脱掉外套摘掉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抱着江雪城的腰坐在他身边，蹭了蹭江雪城的脸，“哥哥怎么还没睡，是在等我吗？”

　　江雪城拿着书轻拍了霍昆的头一下，“一身烟味，你抽烟了？”

　　霍昆搂紧江雪城的腰低低地笑了，“相比起我，哥哥的烟瘾更大吧？”

　　江雪城挑了下眉，“不学好。”

　　江雪城应该沐浴过，身上还有清新的沐浴露香气，霍昆搂着江雪城深吸一口气，像是满足了一般，缓缓开口，“我没抽烟，不小心沾染别人的。”

　　霍昆似乎有些疲惫，声音有些低，把霍家的事情跟江雪城说了一遍。

　　提及老夫人对郁含烟的严苛，江雪城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道：“她是郁家大小姐，虽然郁家风头比不上霍家，但也不至于让自家女儿被霍家这么磋磨。”

　　霍昆也觉得奇怪，“或许是郁家有什么把柄在霍老夫人手里？”

　　“或许，郁含烟就这么忍受霍老夫人的磋磨本身就有些不对劲，不过，”江雪城话锋一转，道：“现在紧要的是霍凯旋的事。”

　　“怎么偏偏就是霍凯旋？”江雪城想着微微蹙起眉，虽然霍凯旋的能力比其他兄弟几个都出众些，老夫人选霍凯旋看上去合情合理，可是江雪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霍凯旋究竟是幕后黑手，还是...下一个受害对象？

　　霍昆明白江雪城的忧虑，有些事情他也想到了，霍凯泽、霍凯杰接连出事，现在霍凯旋又被推到了打眼的位置，难免不让人多想。

　　霍昆道：“我试探过大嫂，她没有给我明确答复，但她显然知道这件事，还暗示我不要插手此事。”

　　江雪城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霍家的水太深了，霍昆初来乍到，还是知之太浅。

　　霍昆见江雪城担忧，拍了拍江雪城的手，“别担心哥哥，既然大嫂说不插手这事就没事，我们就静观其变。”

　　江雪城斜他一眼，“你就这么信她？”

　　“我信我的直觉，”霍昆轻笑了下，眼中暗光闪过，道：“大嫂可没有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写完这个小高潮再发上来，可是今天晚上有点儿事，就没写到，先发这些吧。感谢在2021-03-16 23:29:07~2021-03-18 23: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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