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一结束，学校又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心愿卡，挺简单的草木黄，用红色的丝线系着，卷成一卷。

　　台上的校长语气挺激动，情绪高昂：“每个人把你想完成的事，你的梦想，你想要考的学校写在里面。写好了还给班主任，分班统一放进盒子里埋学校小花园，等高考完的时候再挖出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实现。”

　　“14个班，学校小花园得全是坑了吧。”徐航小声说。

　　“你这人懂不懂浪漫啊。”前面的陈瑶回头瞪了他一眼，又问蒋欣馨：“欣馨，你想考哪儿？”

　　“华大吧。”蒋欣馨笑了笑，眼睛弯弯的，“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陈瑶赶紧点头：“行！肯定行！华大多好啊，我也想去，可去年他们的分数线好高啊……”

　　徐航他妈就希望徐航上华大，徐航听见这两个字都有点害怕了，怕他妈在旁边接话岔，连忙转头看着刚下台坐下的方颉。

　　“同桌，你想上哪个啊？”

　　方颉先看了一眼江知津。

　　对方也看了他一眼，笑着问：“想考哪个？”

　　“……还在想。”方颉说。

　　其实方颉考虑过，他刚开始的目标是京大，最高的那几所学府，以他的成绩应该也是够得着的。但现在方颉突然觉得……北方离潮城和绍江都点远。

　　唐易把心愿纸递给方颉的时候还和他开了个玩笑：“这得许愿一个京大吧。”

　　方颉笑了一下没说话，打开先犹豫了一下，没立刻动笔。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能对自己负责就行。”江知津看着他说。“如果还没想好，那就写点别的。”

　　方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接着往下写。

　　——考个好点的大学。

　　写完这条，方颉停了一下，问江知津：“今晚咱们吃什么？”

　　江知津愣了愣，问：“你想吃什么？”

　　“出去吃火锅行吗？”

　　“行啊。”江知津说。

　　方颉笑了一下，低头又接着利落地接了一句。

　　——和江知津吃火锅。

　　江知津本来看得挺认真的，看到这条就笑了，问：“前一条就算了，最后一条什么意思？不至于吧。”

　　“至于啊。”方颉点点头说。

　　“不止今天，从现在开始到八十岁，咱俩只要想吃火锅了，或者烤串涮锅小龙虾麻辣烫……就一块儿下楼溜个弯，一块儿出门吃，吃完再慢慢走回家。”

　　“你八十岁的时候我都九十了。”江知津笑着说。

　　方颉也笑了：“没关系，我扶你，不行咱们俩一起坐轮椅，挺酷的。”

　　“俩八九十的老大爷一起坐着轮椅去吃火锅小龙虾……”江知津叹了口气，“这得是什么胃口啊。”

　　“……我就是打个比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这人懂不懂浪漫啊。”方颉看着江知津，皱着眉压低了声音。

　　江知津乐了半天，然后说句“好。”

　　“第一个梦想得靠你自己来努力了，我觉得应该能实现，毕竟是学霸方小颉。至于第二个梦想——”

　　江知津顿了顿，笑着往下说：“一定会实现。”

　　*

　　“牛奶鸡蛋鲜虾牛肉……这是什么？”

　　顾巡往江知津放在吧台的购物袋里一翻，把最底下那包柠檬糖翻了出来。

　　“水果糖啊？”

　　“嗯。”江知津看了一眼。“方颉喜欢吃这个。”“你真是——养儿子都没这么费劲吧。”顾巡笑了半天，又问，“快高考了是吧。”

　　“快了，最后22天。”江知津说。“这几天方颉瘦得有点厉害，每天睡得又晚，我有点担心。”

　　“考完了就解放了，我当初高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掉了层皮似的。”

　　“希望吧。”江知津看了眼时间，“先走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顾巡摆摆手：“去去去，接儿子去。”

　　江知津笑着出了雲七，夜风一吹，他的衣摆有的飘。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挺热了，班上的人基本都穿上了短袖，教室里的风扇从早自习就开启，一分钟不停歇的响到晚自习。窗子全都开着，外面偶尔刮过的风吹进来，吹得桌子上摊开的练习册哗哗作响。

　　就算是这样还是热，挺多人左手拿着本子扇风，右手拿着笔算题，依旧热得满头都是汗。

　　晚自习二段没有老师，徐航写完理综卷一道题，惨叫一声倒在了位置上。

　　“救命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后面高考倒计时在那儿挂着呢，22天。”隔壁排的陈瑶插了句嘴。

　　“快点吧，撑不住了。”

　　“快点？你所有科目都复习完了吗？都练扎实了吗？每个公式每个语法每篇必备都记牢了吗？”

　　徐航立刻被吓得直起腰：“算了算了，那还是慢点吧。”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沉闷地气氛稍微被冲淡了些。

　　陈瑶毒舌完，又大发善心地安慰了徐航几句：“等高考完可有三个月假期呢，到时候再休息呗。”

　　下课铃声已经响了，徐航如释重负，从桌上爬起来，边收拾边东西边道：“等考完我先睡个七天七夜——同桌你呢？”

　　“先回趟家吧。”方颉想了想，说。

　　几天前周龄。特意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陪考，方颉拒绝了，说有江知津在这儿。周龄还开玩笑说现在在方颉心里江知津比自己这个妈妈还靠谱了。

　　虽然只是开玩笑，最后周龄也放弃了过来陪考，但还是让方颉稍微有点不自在。

　　现阶段最重要的事还是高考，等高考结束了……他打算先回趟家。

　　还不能让江知津察觉出来，把所有该说的在江知津之前说完……方颉看着校门口的江知津，想。

　　江知津冲着他招了下手，等人到面前了，从包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方颉。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