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离开以后, 顾渊就径直去了顾盼在读的小学门口。

　　临近放学，门口的人群熙攘。

　　在马路对面找好位置停车，他才顺着人流慢慢往小学楼里走。

　　因为宋澜的腿没好, 阿姨也还在老家忙着, 所以除了偶尔宋池鱼不忙来接以外，大多数时候还是顾渊一个人来接。

　　盛世发展平稳, 再加上有黎嘉佑看着, 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他便整天专心于接送顾盼的事业上。

　　可惜小姑娘依旧态度冷淡，间隙性应声或者装着不听见是十分常见的事。

　　他知道这事急不来, 也不能生气, 所以每次碰到这种情况, 只能通过自说自话来减轻这微弱的尴尬感觉。

　　微风轻拂, 柳树翠绿的枝叶随风摇晃, 在浅浅的池塘水面淌起阵阵涟漪。

　　学校里的几栋教学楼都是十分常见的红漆楼面, 放学的铃声在校园四处奔波，顾渊顺着人流走到熟悉的楼层尽头, 耐心等着小姑娘从门里走出。

　　时间缓慢流逝, 悠长的放学铃声也慢慢走到尾声。

　　周遭的成人大多接着自家小孩就回家了, 顾渊却依旧站在原地，深邃的眼睛盯着教室门口最后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几个学生看了好几眼, 却依旧是没有看到一点顾盼的踪迹。

　　被接走了吗？

　　他掏出手机，上面并没有宋池鱼的短信。

　　没有犹豫，他径直走向教室。空旷的教室里只剩下几个个子差不多的小孩, 围成一团站在讲台边，中间穿着黄色外套扎着小辫背身昂头的那个，就是顾盼。

　　女老师站在中央, 此刻正在低声地冲小孩们说着什么，见他进来表情也是立即一惊，半晌才调整过来，低头叫了一声顾盼的名字。

　　顾盼闻言立刻应声，被女老师眼神示意后即刻回头，委屈的眼角正好撞到他的视线，一时有些恍惚，像是半梦半醒，几秒后才又慌忙地回过头，垂在身侧的手指却紧紧地攥住了衣角。

　　他眼神顿时一暗，又垂眸看了看她身边围着的小孩，随后礼貌地冲老师打了招呼。

　　老师见状立刻走了出来，语气有些漂浮的不确定：“顾盼爸爸。”

　　他把声调放轻，保持着礼貌：“是盼盼做错事了吗？”

　　老师尴尬地摸了摸头，犹豫了几秒才低声回答：“是。”

　　“但也不完全是。”老师随后又摇了摇头，“今天有几个小男孩玩游戏的时候没看到，把顾盼同桌的书包给不小心扯坏了，顾盼要他们道歉，他们不同意，之后就吵起来了。关键的是，她把其中一个小孩的衣服给扯坏了，那小孩家长已经知道了，不要赔，但要盼盼道歉，可盼盼就是不同意。”

　　其实发生这种事在学校里并不算罕见，按常理来说，赔个钱基本上就没事了，毕竟以后还是要来往的。但偏偏这家人不要钱，就要道歉，还正好又撞上了一向固执得很的顾盼，死活就是不答应。

　　静静地听完整件事，顾渊抬头又看了一圈小孩，随后叫了顾盼的名字。

　　她慢慢扭头，眼角依旧带着泪珠，闻声脸上的委屈表情更甚，提着书包低着脑袋走出来，也不肯看他。

　　顾渊没法，半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拨了拨她的眼角，拭去了眼泪。

　　“我不道歉。”小姑娘突然闷闷地哼一声，脸上的泪水却越来越汹涌，“明明是他们先……”

　　“不道歉不道歉。”顾渊见状连忙出声，掏出纸巾擦了擦她的眼角，温柔地哄：“爸爸没说让盼盼道歉。”

　　顾盼闻言却依旧抽着鼻子。

　　拉着她的手缓缓站起身，顾渊把目光落向女老师，言辞恳切：“可以让我见一见那个小孩的家长吗？”

　　女老师迟疑了几秒，随后点头应了。

　　把顾盼先放到教室里等待，顾渊独自去见家长。

　　比盼盼高了足足有一个头的小男孩此刻正抱着衣服在办公室里坐着，虎头虎脑，看着就很机灵。打扮夸张的父母正坐在身侧，对着小孩嘘寒问暖，明显就是溺爱久的样子。

　　波澜不惊地简单冲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他在他们对面坐下。

　　男孩父母却是上来就发难：“你就是那小孩的爸爸？穿得倒挺正经，怎么自家小孩就不能好好管呢？”

　　顾渊眼神顿时一暗，却顾及着学校不能发火，只能轻笑着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着，暗暗讽刺：“管教确实有失职，比不过您们对小孩言传身教的教诲。”

　　对面父母瞬间恼怒，张口就要骂人，办公室的门却在此刻被人猛地推开，是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小男孩，发丝凌乱，衣袖也有些破旧，嘴里还轻轻地喘着粗气：“老师，我、我道歉，是我把他衣服撕坏的。”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立刻冲对面的三人弯下腰道歉：“叔叔阿姨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扯坏了他衣服，不是顾盼。”

　　围在中间的小孩瞬间起身，急忙开口：“不是，是顾盼！”

　　顾渊坐在一边，挑了挑眉，表情有些玩味。

　　一旁的老师无奈扶额，随后才出声解释：“这是邵愈，盼盼的同桌，也就是书包被扯坏的小孩。”

　　眼见又一轮争执又要开始，顾渊低眸看了看手表，表情有些不耐烦，直接起身淡声开口：“既然歉都已经道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本来他就没打算让顾盼道歉，打算直接给钱了事，结果却突然蹦出来个小孩替她道歉。

　　这下好了，钱也不用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