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霄点点头：“嗯。”

　　“当时我打他就是因为我以为是他入室抢劫的时候被你苏爸爸撞见了,所以他下了手，不过当时我也是太过激了，应该下手轻一点,这样，也许他有机会辩解,我也不会忽略其他的可能。但是，因为我那么一打,不仅把他定位成了杀人犯,连我自己都给卷进去了。”

　　黎霄说：“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杨益说的那些事,我都不想不起来当时到底什么情况。”

　　“这些事情如果真的是苏占国做的，他肯定不会留下明显的证据，就算那个人没死,也会成为替罪羊的。”苏黎说。

　　空气安静下来，只余周边疾驰而过的汽车鸣笛声搅乱心池。

　　黎霄突然开口，像是要把埋在自己心里十几年的闷气通过诉说排解出来：“我和你苏爸爸认识的时候，我才二十岁,我们在一起三年,你爷爷他们一直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不能被人接受的,所以我们对外一直瞒着。”

　　“直到后来，你爷爷给他找了个联姻对象,要求他结婚生子继承家业,被你苏爸爸拒绝了,他没忍住跟你爷爷出柜了，当时你爷爷很生气，说要是你爸爸不好好结婚就断绝父子关系。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你爸爸就彻底离家出走了。”

　　过往如云烟现在回想起来。

　　“那个联姻对象就是薄颂的女儿薄以霜，薄以霜因为被拒绝联姻，听说你苏爸爸离家出走，便跑来找我们，当时我和苏扬住在一起，被她看见了，她受不了，就骂了我们一顿。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薄以霜喜欢你苏爸爸，才要求家里联姻的，但是却被拒绝了。她情绪太激动，从我们那直接跑了，结果那天晚上回去在路边被车撞到……”

　　“说起来她去世，我也有责任。”黎霄说：“当时不应该和她吵的，那件事让你苏爸爸歉疚了很久。”

　　“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黎霄说着，像是解释一般跟苏黎说：“你懂吗？他骂你苏爸爸，我才和她吵了一句的。”

　　苏黎点点头，理解地说：“我明白。”

　　“所以，薄晔的姑姑去世了，这就是爷爷说的，我们苏家欠他们薄家的债，所以他才会答应和薄家联姻。”

　　苏黎突然就想明白了当初爷爷在书房和他语重心长说的那段话。

　　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年少时会被爷爷送去薄家陪薄晔。

　　不过……

　　也许这就是命运，没有前因，哪来后果。

　　不是当年他陪着薄晔两年，薄晔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

　　如果薄晔没有对他念念不忘，就不会往后那么多年一直在背后做小动作，以至于他单身那么久，最后还是一头掉进了他这个坑。

　　所有事情都是一环扣着一环，事情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都是命运的脚步导致的。

　　黎霄继续说：“就是那个时候你苏爸爸把名字改了，后来我们就开了扬霄阁养活自己，再后来有了你。”

　　“你姑姑本来在外面打工，后来知道我们有了你忙不过来，就提出来帮我们看店，黎霄叹气，面色悲苦：“她还把自己本来的工作辞了，谁知道会遇上这事。如果不是来帮我们，她本来可以过得好好的。”

　　苏黎听黎霄说到姑姑，安静下来，他想起梦里那个躺在门边地上的女人。

　　爸爸苏扬的伤口是在额头，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是被东西砸伤的，死因是失血过多。

　　姑姑黎昕却不一样，她是被人勒死的，凶手用她围着的围巾把她勒死了，那条粉色围巾在她细弱的脖子上留下一条可怖的紫红色淤痕。

　　她没有流血，只是死前的表情和状态清晰的表明了，她当时一定十分痛苦。

　　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绝望挣扎，最后流失了生命。

　　命运没有给她太多馈赠。

　　“都怪我当时太冲动，对不起你苏爸爸，也对不起你姑姑，如果我理智一点，多想一想，就不会时候来的样子。”

　　黎霄说到这，突然觉察出一丝之前没发现或者说没想起来的异常。

　　有哪里不对，给人感觉很违和。

　　而后他终于想到是哪里不对——如果是那个入室抢劫的人做的，按照时间来说，他早就应该离开了，不应该他们回去的时候，还在屋子里。

　　毕竟苏扬是失血过多才去世的，那就说明苏扬受伤离他们回家中间隔的时间不短。

　　这么长时间按理说足够犯人逃跑了，他为什么还在屋子里没走？

　　而且，杀害了两个人，他不是应该立马逃亡吗？为什么还在屋子里翻东西，那里没有多少现金的。

　　这么一想，黎霄反而越发确认了，苏占国就是真正害死苏扬的人。

　　原本他可以早早发现异常的，都被他忽略了。

　　黎霄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心事里，想到这，又沉默下去。

　　苏黎说：“爸爸，你不要自责，我知道你肯定是当时太伤心，才会这样，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苏爸爸如果知道，肯定也不想你继续沉浸在悲伤中的。”

　　黎霄说：“我知道，他一直都是个温柔且善良的人，对谁都很和气，除了为了和我在一起和他爸爸翻脸，就再也没有和谁吵过架。”

　　也正是这样才会让人更加接受不了他的突然离去。

　　但是不得不承认，苏扬那样的人，是不会希望他们伤春悲秋的过日子的，他肯定希望他们忘掉过去的悲伤，拥抱光明的明天。

　　黎霄望着马路边的树木，枝头上已经抽出了早春的嫩芽。

　　苏黎轻轻伸手摸了摸黎霄的胳膊。

　　两人绕着医院外面走了一圈，渐渐地，凉风吹散了心里的阴霾。

　　虽然倾诉没有修补伤口的作用，但却可以稍稍消解伤口溃脓的风险。

　　“我回去了，薄晔该醒了。爸爸你要是有什么事想做，就去做吧。”苏黎决定放开束缚黎霄的手，让他去做事，这时候，黎爸爸肯定想去查当年的事，去找所以可能发现的线索，哪怕很轻微。

　　最终苏黎是自己一个人进的医院。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准备上住院区那栋高楼，刚走进去就被人拦住了。

　　一个女人匆匆忙忙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准确的来说，是一个长得漂亮看起来温婉的女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跑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苏黎没见过这人，第一时间往后退了一步，防备着对方。

　　那个女人虽然气质温和，脸色瞧着却十分憔悴，人也瘦的单薄，像纸片似的，眼角含泪目光乞求地看着他，几乎是冲到跟前来的。

　　甚至，到了他身前非常干脆地往地上一跪，膝盖狠狠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击声。

　　苏黎被她这行为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一避，周围人都悄悄围观起他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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