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依然躺在那不说话。

　　她这会倒是没再翻白眼了，而是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那个小鬼是你给她的？”

　　“……”

　　“那，我换个和时阮没关系的问题，你认识王大强吗？”

　　小刘的眼睛忽然睁大，直勾勾地盯着屈然，似乎是想判断她说话的意图。过了几秒，她才缓慢地张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倒是不复先前的阴冷。

　　“世界上那么多王大强，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屈然一边的嘴角微微扬起，形成一道嘲讽的弧度，又迅速放平。坐在她身边的孙梓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差点跳起来。

　　“她……”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把他按回了座椅上。

　　“当然是开便利店的那个王大强。”屈然眼睛弯的像个小月牙，目光中却泛着冷意，“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小刘这下看起来急切了不少，她的声音都带了点颤音：“怎么了？”

　　“不告诉你。”屈然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放大了不少，“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时阮下手。”

　　小刘用力闭了闭眼：“行，我说。”

　　她是在前年年末入职公司的，只比时阮早三个月。

　　她原来是学编剧的，但奈何写的剧本大都投不出去，而小刘本身对这方面也不是太感兴趣，干脆就考了经纪人资格证，转职做了经纪人。

　　身为一个刚入行的新人，没什么人脉经验也不足。进了公司以后，也没几个艺人愿意跟她，原先分配给她的两个人都以各种借口让公司给他们换了经纪人。就在她准备辞职，开始考虑要不要再换一种工作的时候，一个小姑娘被分到了她手下。

　　那个姑娘就是时阮。

　　同为新人的她刚出学校不久，面对花花世界差点被迷晕了眼睛。但幸好，有小刘陪着她，时刻的提醒和鼓励让她认清自己并不断努力，终于，她接到了一个不错的剧本，小小的红了一把。

　　再后来，路越走越顺，各种各样的合作源源不断地找上来。

　　时阮的名气越来越大，赚到的钱也越来越多，而小刘也用从拿到的分成买了房子。

　　这本来是好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刘的心里却滋生了奇怪的想法：凭什么时阮可以赚这么多钱？我却只能拿到那一点分成？

　　如果时阮挣得钱可以直接分自己一半该多好？或者，哪怕送自己一套房子？

　　小刘刚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被自己吓了一跳，但她想到时阮之前送自己的那些包和化妆品，又不觉得那个想法过分了。

　　要知道，她们两个的感情这么好，也许不是不可能。她后来也跟时阮提了几次修改分成的事，都毫无疑问地被拒绝了。

　　直到某天，一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问她想不想拿到自己应得的报酬。

　　王大强对她说，要想拿到钱就必须先信个教。他还说，时阮现在得到的很多本该是她的，成为教徒以后，自然会有真神帮她把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份抢回来。

　　小刘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但后来王大强所说的真神现了身，真的帮她拿到了不少好处。

　　于是她也成为了一名“虔诚”的教徒，开始听从教会和王大强的命令办事。

　　“让她去泰国请婴灵回家的是我，那个婴灵帮我和王大强偷走时阮的气运，一部分用来供养真神，另一部分她自己拿去转换成现实的金钱给我。作为交换，我把时阮的灵魂许诺给那个小鬼让它成仙。”

　　屈然和孙梓听得三观都要碎了。

　　好家伙，这个人以前是过的有多辛苦，才能干出来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并且居然还信了那个什么神的鬼话，难道她长脑袋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吗？

　　“你还对别人下过手吗？”

　　小刘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啧啧啧，你听听这毫无悔改之意的口气，这说的是人话吗。孙梓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了，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当初他们是怎么把这么一个人给招进公司来的？

　　“除了王大强之外，向你一样的还有别人吗？”

　　小刘躺在地上继续摇头：“没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给我个痛快的吧。”

　　孙梓终于挣开了屈然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跳下椅子狠狠踹了小刘两脚。他们公司，一共也没几个艺人，最掐尖的几个都给这帮□□徒祸害了！

　　他用了十成的力气，踢得小刘五官扭曲，小声哀嚎着求饶。孙梓置若罔闻，一下又一下地继续踹上去。

　　等他发泄够了，屈然这才继续询问小刘：“被拿走的气运该怎么取回来？”

　　“没办法的……咳咳……咳……”她用力地咳嗽着，一边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除非真神愿意主动赐回，否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没办法。”

　　她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斜着眼瞥向两人，见他们流露出的震惊与愤怒，她声音嘶哑地大笑起来。

　　“你！”

　　孙梓这下也不踹人了，他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脸，颤声道：“我要报警。”

　　“孙哥，等等，”屈然附到孙梓耳边，小声说到，“让她走，留着她还有用。”

　　“可……”

　　“没事，我有办法。”

　　·

　　将近一个小时以后，小刘面色正常地走出公司大门。

　　她面带微笑，沿途还跟相熟的几个同事打了招呼，接着在路边叫了个快车，直奔机场而去。

　　在小刘身后，孙梓和屈然也跟着出了公司。两人合力抬着一个不算大的长方形木盒，把东西放入车内，开着车绝尘而去。

　　“时阮在这里面没事吧？”孙梓开着车，有点不太放心，频频朝后座看，“别放里面磕碎了。”

　　“放心，就是我磕碎了她也磕不碎。”

　　屈然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歪着头朝车窗外面看。他们这次走的不是来的时候那条曲里拐弯的小路，车开的顺畅了不少，街头行人熙熙攘攘，看起来很热闹。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但今天的阳光不错，暖洋洋地穿过车窗照入车内，打破大片的阴影。

　　原来小鬼用的那句洋娃娃身体被屈然拿来盛放时阮的魂魄，她把装着时阮的娃娃放进那只木匣子里，准备带回去帮她还魂。

　　很快就到了地方，屈然轻手轻脚地把娃娃抱出来，放在时阮的身体旁边。

　　没过一会，一阵白色的雾气从娃娃的七窍冒了出来，在半空中汇聚，凝成一个人形。

　　“回去吧。”

　　引魂符的符咒被放到静静地平躺在床上的身体的下方，作阿飘状的时阮呆滞了一下，接着缓缓向自己的身体飘去。

　　几分钟后，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

　　“呜呜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时阮抓着屈然的袖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个小鬼想把我拖走吃掉！呜呜呜呜呜亏我供了她那么久……”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用力在屈然的衣服上蹭了蹭，留下大片不明液体。

　　屈然的胳膊抖了抖，差点当场把时阮拍开。

　　算了，看在她刚醒过来还很脆弱的份上，忍忍吧。

　　过了好一会，时阮这才平静下来。她抽出放在床边的纸巾擦了擦脸，迷迷瞪瞪地问：“对了，刘姐怎么样了？”

　　“那天那个小孩扑过来的时候，刘姐好像刚进门，”她抱着膝盖，把自己蜷起来，“我隐约听见她叫我的名字来着，然后就眼前一黑，没有意识了。”

　　“她没事，不过她家里出了点事情，暂时回家了。”孙梓温和地蹲下来，平视着时阮，“你先好好休息两天，别想那些了，之后会有新的经纪人来带你。”

　　“哦……好吧。”

　　她把目光转回屈然这边：“新经纪人是你吗？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还有，弄脏了你的衣服真的很对不起……要不你把衣服脱了等我洗完再还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