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后都要问一句，“江总，给不给钱？”

　　江川回应得也都很绝，既不轻易允诺，也会给人希望，让人把想法做出个方案来。看得出，他也需要在这种谈话中寻找灵感。

　　夏屿心说，最老谋深算的一个在这里呢。

　　她还有个惊喜的发现，他们谈的东西很专业，不乏最前沿的内容，她却能听懂一些。

　　这些知识点来自江川给她的书。

　　***

　　酒过三巡，很多人都离开座位，这些都是大忙人，有的出去接电话，比如江川。也有的三两个凑到一起，交流感情或谈合作。

　　夏屿跟刚才要“挖墙脚”那位李总聊了会儿，也去了洗手间。

　　正在补妆，白薇也过来了。

　　她的装备更齐全，几乎重新画一遍。

　　见夏屿补了口红，脸上没出油，只在出汗部位擦了擦，脸颊因为喝过酒染了红晕，大家年龄差不多，但她多了几分天然的清透感。

　　白薇有些不是滋味，赞了句：“你肤质挺好的啊，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

　　夏屿谦虚：“最近睡得多一些。”

　　是哦，项目都没了，这么一想，白薇倒还平衡了些。

　　于是，她关心地问：“最近怎么没见你男朋友来啊？”

　　夏屿纳闷：“什么男朋友？”

　　“就是开阿斯顿马丁那个。”

　　“……那就是个普通朋友。”

　　白薇很懂地点头：“也对，有更好的在眼前，其他的就‘普通’了。”

　　夏屿心底好笑，问：“那位黄总呢？是更好的还是普通的？”

　　白薇回：“我们要是有什么，就不会等到现在了，就是好哥们。”

　　哦，那我跟你就是好姐妹了。

　　一对塑料姐妹花有说有笑回到包间，演技嘛，起码在直男面前无懈可击。

　　夏屿以前对白薇只是无感，道不同而已，自从知道她对江川的企图，就升级为反感了。她现在有些理解电视剧里恶毒女配的经典台词了——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不过，江川哪去了？

　　他离场太久，以至于大家都发现了，有人还说“是不是怕被灌酒尿遁了”……他终于回来了，脸色有些发白，别人跟他说话，也只是简短回应。

　　他坐下后，夏屿低声问：“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

　　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明明喝得更多的那个是她。

　　结果江川还不领情，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这是刚去了趟马厩？还打响鼻儿呢。

　　桌上有刚端上来的茶，养生又解酒，她倒了一杯，没有比她更贤惠的人儿了。

　　推到他面前，他视线落在茶杯上，谢也没有一声。

　　有人过来跟他说话，他就扭头回应。

　　夏屿被晾了一会儿，端起来自己喝了。

　　江川跟人说了一回话，伸手去摸杯子，空的。

　　他往旁边推一点，“再倒一杯。”

　　还知道加个“再”，她以为刚才又“间歇性眼盲症”发作了呢。

　　夏屿不跟他计较，又倒了一杯。

　　江川这次没矫情，端起来就喝了。

　　然后，夏屿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只能暗暗希望他没有发现。

　　***

　　饭局终于结束，众人握手道别，江川去取车，夏屿在门口等。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还在等。

　　等到会所的工作人员过来问询，要不要帮叫车。

　　夏屿意识到不对劲，这是取车还是造车去了？

　　她打给江川：“您在哪呢？”

　　“路上。”

　　“……”

　　“我刚才取车时，发现个问题。”

　　“……”

　　“我的车还不够豪。”

　　夏屿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所以呢？”

　　那边不急不缓地说：“打算再赚几年，买个好的。”

　　再来接她？

　　“行，您去吧。我保证不会在原地等。”

　　她忽然提高嗓音，“李总，能搭一下您的车吗？”

　　又对手机小声说：“这个好，捷豹呢。”

　　她佩服死了自己，演技界一颗新星冉冉升起，居然还做出了挥手的动作，说这两句话时，声音都一颤一颤的，有点白薇的那个味儿了。

　　手机里静默两秒，那人带了狠劲：“给我在原地等着。”

　　夏屿当然在原地等。

　　李总这会儿估计都快到家了吧。

　　江川那辆“小破车”倒是挺快就回来了。

　　他离老远就看见路边一道白色身影，双手环胸站得笔直，腕上挎着包，脸上卡着大墨镜，不知在看什么，下巴微微扬起，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侧面看，能看出婀娜曲线。

　　江川踩了刹车，在距离她还有十来米时停下。

　　她闻声看过来，隔着墨镜也看不出表情。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两个人看着彼此，颇有些较量的意思。

　　最后，还是夏屿扶了下墨镜，迈着矜持又端方的步子过来了。

　　到了车前，她去拉后车门，没拉动。

　　切。那就坐前边呗。

　　副驾的门一拉即开，她坐进去。双腿并拢，倾斜出一个优雅的角度，把包放在膝盖上。

　　身边的人没立即发动，估计在运气，一分钟后，他开口：“要我帮你吗？”

　　帮什么？夏屿纳闷地看向他。

　　江川只看前方，吐出三个字：“安全带。”

　　“……”

　　夏屿好没面子，幸好墨镜还没摘掉，赶紧低头系上。

　　她还给自己挽尊，小声说：“我是对您技术有信心。”

　　惹来更重的一声哼。

　　一路无话。

　　江川专注开车，电话也没响一次。夏屿掏出手机刷微信，乱看一气。

　　他要是问，她会解释一句，但这不是她的义务，她还没过问他的事呢。成年人之间最重要的法则是边界感。哪怕他们现在并肩坐着，中间也有一道透明的壁。

　　***

　　晚上，岑东捧着电脑来江川的房间。

　　他看到茶几上有一杯水，旁边还有一盒药。

　　扫了一眼药名，不由忧心道：“江总，胃病又犯了？”

　　江川靠在沙发上，衬衫领口松散着，懒懒地嗯了一声。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气的。”

　　岑东深有同感，看向桌上这一叠文件，蜗窝网的问题真是太多了。

　　江川抬一抬下巴，“开始吧。”

　　今晚岑东格外积极，很多问题不等提示就承担下来，江总很欣慰。

　　结束后，江川说：“去查一下李慧明，开的什么车？”

　　岑东一怔，随即get了要点。这一位的公司也是希冀资本投的。要是创始人拿了钱却用来给自己购置奢侈品，那可是大问题。

　　他一脸郑重，马上开始打电话。

　　很快就查出来，他有些不确定地说：“就是一辆日产，还开了五六年。”

　　江川面无表情。

　　岑东：“要不我再查查？”

　　江川挥手，又按住胃部。

　　岑东立即道：“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江川说不用，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这一回，是肝儿疼。

　　***

　　岑东离开后，江川拿起手机，翻开相册。

　　其中一个命名为she，只有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睡着了的脸，长发铺满枕头，也遮住半边脸，被子挡住下巴，只露出长长的睫毛，纤巧的鼻尖，脸颊还有些红晕……

　　这时候看着很是乖巧，像只猫。

　　然而，这不过是假象。

　　重逢后，气人的本事更是见长。

　　但是对比过去那七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生气”。

　　江川喝了一口水，又想到今天喝的那杯茶。

　　一股口红味。

　　怀疑她是故意的。

　　又想起她站在路边等他时，那一脸傲娇。还有那句“对你技术有信心”。

　　她就是这么撩男人的？

　　他忽然有点饿，可能吃个夜宵胃就舒服些。

　　刚好茶几上有一份新开饭店的传单，就在附近，还是东北菜，他拿起来翻看，选好了拨打电话：“来一份铁锅炖天鹅，送到……”

　　那边愣了下，带着东北口音的女声说：“先生，我们这里是合法经营，不做野~味。”

　　江川：“……”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

　　他平静道：“来一份铁锅炖大鹅，清淡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