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屿眨一眨眼，“我的意思是，您现在要改主意吗？”

　　江川在后视镜里与她对视两秒：“开车。”

　　夏屿觉得，他那停顿的一两秒，其实是有过犹豫的。

　　但估计为了面子，硬撑了。呵呵。

　　小小报复了一下。让你把我当司机。

　　她熟悉了下操作，把车子开出地下车库，上了路倒是还挺稳。江川也拿出平板，她把车开得稳稳的可不是为了方便他移动办公啊！

　　夏屿随便找了个话题：“很多人都不愿别人碰自己的爱车。”

　　江川头也没抬地回：“我没那么多讲究。比起一个代步工具，我更看重自己的时间。”

　　不愧是做投资的。

　　想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她也觉得有些男同胞对车的爱有点夸张了。还有人把车比作老婆，甚至比对老婆还体贴，老婆摔一跤都不如车被划一下更紧张，笑话，车能跟你度过余生？能给你生个小车？

　　要知道车越用越贬值，爱人却是……大概在某些渣男心里，也是越来越褪色？

　　她忍不住瞥了眼后视镜，那个男人中的一员。

　　后面的人有感应般，抬眼看过来。

　　“……”

　　“……”

　　夏屿脑补了如下对话。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再瞅一下试试？”

　　“就瞅你了咋地吧……”

　　然后乒乒乓乓，鼻青脸肿。她脑补得很欢乐，一时忘形笑出声。

　　后面的人低沉说句：“专心点。”

　　夏屿心里翻个白眼！小瞧谁呢？

　　她可是个老司机了。当初在非洲讨生活，每逢听说哪里爆发武装冲突，她吓得胆颤之余，开始琢磨各种求生技能，开车就是其中一项。在那边开惯了快车，回来后真的不太适应。

　　现在她看路况不错，就提了速，冷不防地。

　　后视镜里，某人抬手揉了下眉心。

　　不是有事要谈吗？

　　不过，夏屿很快就没再跟后面的人打眼神官司了。

　　因为她发现有辆车很不对劲。刚才好像在后面就不大规矩，现在跟她并行，她直觉车上的人在偷窥自己。

　　她没好气地看过去，对上一张脸。

　　那都不能叫偷窥了。

　　车窗完全摇下来，大大方方看她，还摆了下手。看着很是年轻，甚至还有点帅，再看这车，骚包的可以。活脱脱一幅“纨绔子弟光天化日下调戏良家妇女”的画面！

　　夏屿心里正不痛快，扬起左手，中指问候。

　　她没看对方反应，下一秒意识到什么，看向后视镜。

　　果然，对上后座人的视线。

　　他倒是面无表情。

　　但内心肯定不是。

　　夏屿心里一凉，这个动作有点low了。

　　她把左手改成拢头发的动作，但为时已晚，木已成舟，索性扯了下嘴角，带了些轻佻道：“还挺帅。”

　　这下，江川脸上有表情了。明显的不屑。

　　就跟那次在楼下，还有在泳池边讽刺她时一样。

　　她加一把火：“车也挺好。”

　　他平静地接：“阿斯顿马丁。”

　　夏屿：“……”

　　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心无旁骛。

　　不过夏屿还是挡不住的郁闷。她只是让前男友别对她产生兴趣，哪怕是“逗猫”的兴趣也别……但没想让他嫌弃，觉得她是个没素质的女人啊。

　　过了会儿，江川问：“书看完几本了？”

　　书？什么书？夏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一本。”

　　她单手握方向盘，抓了下头发，“……的一半。”

　　破罐子破摔，也懒得去观察他什么表情了。

　　江川却说：“看得挺细致。”

　　“不是，看不懂，太深了。”

　　“能看出深来也不容易，最怕的是看着都懂，看完就忘。”

　　“……”

　　江总你这是有日行一善的KPI么？其实我也没那么脆弱的。

　　只是有点“人设翻车”的郁闷罢了。

　　他又问：“你对付费课程挺了解？”

　　“还行吧。”

　　“有什么想法？觉得目前做得怎么样？”

　　夏屿坐直了身体，转了转眼睛。这就是他要跟她路上谈的？

　　上次在酒店，他就是释放出这种谈一谈的信号，但她考虑到立场，对他也不够信任。昨天他带她出席宴会，已经展示出足够的诚意。

　　以他的身份，确实需要一个蜗窝网内部中层以上的人提供一些意见吧。

　　她就正好合适。

　　这一认知，解释了为何他对她有所偏爱，她本该释然，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人家还在等着，夏屿清了下嗓，“知识付费是近几年的风口，蜗窝网是内容型社区，在这方面是最有优势的，但是目前看，我个人觉得还是有点保守。这一行最核心的就是KOL，各领域的意见领袖，别人都在重金抢大V，我们自己就出过很多网红……”

　　“课程也可以多开发一些……”

　　她说的同时抬眼看后视镜，江川的表情显示有在听。

　　他跟她对视了一眼，说：“你对这些确实挺了解。”

　　呃，是在内涵她本职工作都没做好，就去惦记别人的吗？

　　“我也只是对感兴趣的多了解一下。”

　　她又说：“其实不管哪一块，都一个目标，就是让用户变得有价值。”

　　江川点头，陆泽明说得对，她跟蜗窝网其他人思维方式确实不同。

　　又问：“你也报过那些课程了？”

　　“嗯。”

　　“什么课？”

　　“摄影，还有电影赏析。”

　　“我还以为是烹饪课。”

　　夏屿觉得奇怪，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做菜不用教程，我更喜欢自己摸索和尝试。”

　　他随口接：“做出把人吃到急诊室的黑暗料理么？”

　　话音一落，车厢陡然安静。

　　看吧，这就是为什么前任不适合一起工作，一不留神就把天给聊死了。

　　夏屿小心地瞥了眼后视镜，对上了江川的目光。

　　他那眼神像是恍然大悟，又涌起怒气，还有别的什么。

　　他侧了脸看向窗外，问：“你这些年厨艺提高了？”

　　夏屿谦虚道：“还行吧。”

　　“糖醋鱼，宫保鸡丁，菠萝咕咾肉，都会做？”

　　夏屿：“……”

　　有点搞不清他的点，但这些确实都是她会做的，于是点头。

　　江川忽然嗤笑了一声。

　　“你还给多少个男人做过饭？”

　　夏屿呆住。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反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江川却道：“算了，不用说了。”

　　语气明显的不耐。

　　车厢里气氛忽然就变了。

　　夏屿想说，你有什么立场介意这个？你不是还把女友找到我家门口？她有没有给你做过饭……可她什么都没说，忽然有点累。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这次不用他提醒，她都知道要专心了。

　　所以，哪怕有记忆要冒头，也被她按了回去。

　　这种安静之中又透着些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机场的停车场。

　　江川没再看文件，虽然很安静，但情绪并不平静。

　　同在一辆车里，夏屿能感受得到。

　　车停下后，他收拾东西，推门下了车，从后备箱取了行李，动静都挺大，可以说是一反常态了。夏屿坐在驾驶位，一动没动。

　　她有点看不懂他了。

　　这是吃的哪门子天外飞醋？

　　还是穿越时空的陈年老醋！

　　不过，他也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吧？说到底，他们都高估自己了。

　　想到两人工作上还要打交道……就算只是普通朋友或同事，也不能让他带着情绪上路，而且还是上飞机……夏屿迅速调整了心情，推开车门下来。

　　与此同时，拖着拉杆箱走了十来米的人也立定，转了身。

　　四目相对。眼里都有些复杂，都有些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夏屿忽然觉得，这才是久别重逢时应有的样子吧。

　　但是也不对，此刻的复杂情绪，都是自重逢后积累的，上一次分开太久了，久到连情感都没了，至少对她来说，只有对“前男友”这个身份的介意。

　　比起心，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面子。

　　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

　　“江……”

　　“你……”

　　又都同时停下，江川神色缓和了些，“你先说。”

　　夏屿诚恳道：“一路平安。”

　　他明显一顿，点头：“你也小心开车。”

　　又补充：“专心一点。”

　　夏屿给了他一个微笑。

　　放心吧，让我无法专心的就是你啊。

　　江川皱眉说：“你以前就总爱胡思乱想，精神不集中。”

　　夏屿：“……”

　　你还说我可能是多动症，建议我去看病。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不多了，而他要说的，似乎又不是一句两句。甚至不知从何说起。

　　夏屿提醒：“快进去吧，航班不等人。”

　　他点下头，“我走了。”

　　转过身去，拖着箱子大步前行，一直到身影不见。

　　夏屿心里想，他还是那个理性而果决的人。一旦决定了，就不再犹豫，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