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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愿逢千日醉完整版+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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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肉喵 9428字 2022-10-15

  大磬和铙钹齐鸣,他坐在彩车上,将手中长刀立在一旁,进入城门的一瞬间全城寂静了一瞬,仿佛亲眼看到佛经中的罗刹王被鬼兵拱卫着入城。

  大车驶入城中心的菩提寺,前方是一座纸扎的巨大莲花,内里有女子扮作佛经中因罪被堕入地狱的目连之母。

  若是此前得到的消息不错,此时莲花塔中坐着的,应当就是那被誉为西州回鹘第一美人的密羯。

  车停了,朱邪辅国提刀跳下车,稳稳站在地面上,继而径直踩在炭火上,将刀叼在嘴里,手脚并用,爬上莲花塔。

  站在塔前,他拉开机关,莲花徐徐打开,正中间端坐的却是他的母亲。

  她穿着朱红色长袍,一头淡金色头发瀑布般披散在脑后,在莲花中间熠熠生辉。听见动静,她缓缓抬头,朝他笑了一笑,那笑容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朱邪辅国呆住了。记忆中,可敦这样对他笑的时候只有一次,那是他六岁的一个下午,她仿佛一个正常的母亲一般和他在院子里坐着,他玩着一支金莲花,她坐在那里用一把小梳子给他梳头,嘴里哼着曲子。梳完了,她看着镜子里的儿子,一行泪悄无声息地落下。她说,你是长生天给我的礼物,终将归于长生天。

  这样疯疯癫癫的母亲,是唯一一个会称他是礼物,而不是妖魔的人。

  “可敦,你为何会在此处?”

  现在她坐在莲花中间微笑,手里握着短剑,下一秒短剑的另一头就插在他胸口。

  血沫从他嘴里溢出,他想问为什么,又懒得说一句话。

  她把刀从他身体里拔出,握着他的手将刀又刺向自己。她没有疯掉前,曾是沙陀族有名的射手,力气很大,刺她自己的时候,绞得更深。

  莲花是半开的,四周震耳欲聋的梵呗盖过了莲花中的动静,观众还等着观礼结束,没人注意到有血沿着莲花瓣嘀嗒落下,直到离莲花最近的坐席边有人发出一声尖叫,众人抬头,看见浑身是血的朱邪辅国抱着一个人从莲花上一步一步走下,正如佛经中从尸山血海里把母亲救出来的目连。

  那夜之后,瓜州城中,再无朱邪辅国。

  这十八年里还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正文开始后会慢慢交代。

  主角们已经都出现了哦!

  第3章 【楔子03】君为陇西客,妾遇江南春

  (一)遇仙

  震惊东都的明崇俨被刺、太子被杀案件之后数月,洛阳北市临街的一处酒肆内,朝堂的血腥并未波及洛城中的百姓日常,此处仍旧笙歌不断。

  今日,酒肆内的情况也是如此。酒席正中央是胡姬在挑着琵琶唱刘延之的旧曲《代悲白头翁》。

  “君为陇西客,妾遇江南春。朝游含灵果,夕采弄风蘋……以此江南物,持赠陇西人。空盈万里怀,欲赠竟无因。”

  听到一句“君为陇西客”,坐在角落的人兜帽下的眼睛闪了一闪,放下了酒杯。

  只要西过函谷关、路过长安,穿过玉门关、阳关,他即可回家,可他自知,此生不能再踏入故土。

  夜色渐浓,神都城内灯火灿灿,歌管楼台笙箫齐鸣,另有一番热闹。

  戴兜帽的年轻人在闭市鼓敲完最后一下之前慢悠悠地离开北市,回到自己的住处——位于洛东横街北侧积德坊内的太原寺。

  前方有处小佛殿灯火通明,他就被眼前妖艳奇诡的壁画吸引了。

  这壁画不同于他以往见过的中原壁画,而是典型的西域风格,画中的佛陀与红尘中人都是波斯或于阗相貌,衣纹等细节上都有重重细密阴影,粗看时就像要跃出画面一般。他看见一位鬈发虬髯的老者此刻正蹲在墙壁一侧的木梯上,哼着小曲儿在画上刷金粉,应当就是画师本人。他上前作揖,自报姓名,想跟老人攀谈几句。

  他将兜帽摘下,一头灿烂金红头发披散下来,老人从梯子上回头朝他一望,眼睛眯了一眯,又伸长脖子,示意他往前走一点,接着老人用空余的手抬起他下巴,仔细端详了许久,继而仰天大笑。接着他跳下梯子,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波斯语,那是《法华经》里的一句佛谒:“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他拉着年轻人走出佛殿,一路穿花拂柳向藏经阁走,路上才想起来自我介绍:“我是长安画师尉迟乙僧,在洛阳等你,已等了许多年。”

  “若要复仇,就答应我的邀约,来洛阳鬼市,做地下城的府君。我会给你权柄,辅佐你登上至高之位。”

  “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帮我?” 朱邪辅国疑惑不已。

  “虽则你如今已遗忘,但从前,你曾与吾结下过盟誓,将来会了结人狐间的千年恩怨,重振狐族。至于我……只是个活得太久的普通画师而已。”

  “只求待你攀上绝顶,替我望一望,人道与天道的尽头,究竟会是何物。”

  (二)错杀

  又三年后,高宗薨逝,武太后临朝称制,将皇帝李旦软禁宫中。随即英国公徐敬业密谋发动叛乱,号召天下讨伐武氏,力图扶持被废除的李旦之兄李显为帝。

  朝中重臣早已风闻此事,但多默不作声,只在暗中考虑着,是下注于锐意改革、实行新政的太后,或是拥护旧臣、保守持重的庐陵王。

  这场豪赌中,赌的不仅是至高的权位,也是大唐的国运。

  光宅元年九月,距离徐敬业扬州叛乱的爆发,尚有一个月。

  天下将乱,不甘认命的蝼蚁们仍旧奔走在那条没有尽头的路上。纵使丧命于车毂下,他们的野心也会在这座壮丽都城中燃起一场滔天烈火,直烧到王座之下,让一切旧制都化为灰烬。

  是夜,更鼓刚敲过三声之时,南市坊内最大的伎馆中一场盛宴才刚刚结束,席上杯盘狼藉,醉醺醺的宾客们由美人搀扶着往后堂散去,人声渐悄,只剩红烛高照。

  此刻后堂中的一间客舍内,烛火已息,月光从窗棂中洒进来,照亮榻上女子修长如弯刀的背脊,和在她身下沉醉在温柔乡的贵客。

  然而美人手里握着短刀,刀柄已没入身下人的心口。她用绸带绑缚了对方口鼻,让他喊叫不得,只有血在汩汩涌出。她手抖得不听指挥。练习了三年,碰到活人温热的血液还是让她怕得发疯。

  她摸索着落刀的位置,想把刀拔出来,对方却突然弹坐起来,翻过身紧紧扼住她的咽喉。她想挣扎喊叫,却发不出声,握刀的手渐渐没了力气。

  突然,那人身子一僵,鲜血从腹部涌出,喷了她一身,接着直挺挺地倒在她身侧,背后插着一柄长剑。

  握着剑的陌生人逆着月光,看不清眉目,冷风从窗外吹来,吹得她清醒了一点。

  陌生人把剑从对方身子里抽出来,塞回尸体腰上的剑鞘中,又飞速将她沾血的外衣扯掉,用锦被将尸体和两人都罩住,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四下寂静无声,她的脸贴在他胸膛上,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等了一会儿,他用外袍将她裹了,抱起她悄无声息地走出这间血泊遍地的屋子,踏上屋外的回廊。回廊外是相连的客舍,他走到最近的一间,拉开门将她放在榻上,附她耳边轻声开口:

  “你若此时走,明日清点宴会名册,谁是嫌犯便一清二楚。不妨在我这儿再留些时。”

  她终于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时,她突然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此时月上中天,洒进一室清霜,将两人面庞照得纤毫毕现。

  他眉眼依旧,轮廓却锋利了许多。少年人圆润的弧度褪去,下颏变得方直,鼻梁高耸,眼窝变深,一双黑瞳还是一如当年,深不见底,映着她惶然无措狼狈不堪的一张脸。

  他的头发是银白色,发髻端正,插着玉簪。九年前,就是这一头白发引得她在街上好奇地回了回头,那之后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回想起来都恍如隔世。

  他没有认出她,因为她三年前就换了一张脸。现在这个她,只是南市伎馆中一个寻常歌伎,杀恩客未遂,若不是机缘巧合,此刻应当已经是个死人。

  可她还活着,心脏还好好地在那里砰砰跳。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混沌的脑子此刻开始运转,想起临行前十三娘子的提醒,五更鼓敲响坊门开时,伎馆外会有一辆红盖青壁车接她离开。于是她点点头,终于说了一句好。

  主要人物都已出场,正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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