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是知道，院长年龄大了，而福利院迟迟没有新的院长接手，早就该退休的院长奶奶才强撑着一直坚守在这里，现在有乔氏可以资助，必然会重新派人来接管这里，院长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对上乔可嘉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你，谢谢叔叔阿姨。情远福利院从已经很多年没有接到捐助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还给院长，“院长奶奶，翻新款我没用，里面还有我这些年的一点小积蓄，也是我给孩子们的心意。”

　　“诶，你这孩子。”院长叫道，季谌这些年有多节省，她不是看不到。

　　季谌不甚在意笑了笑，这些钱都是院长这些年的退休金一点点攒起来的，他虽然借走，但也从没真的想要这笔钱。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件首饰盒，显然就是他买回来的那只镯子。

　　院长看到后，微微别开了眼睛，她太了解季谌这孩子了，她那时候六十岁，看着季谌长大，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小萝卜头长成现在这幅大男孩的样子。

　　“奶奶，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季谌自动省略了“院长”两个字，也不在意此刻还有外人在，他轻轻打开首饰盒子，将里面的手镯拿出来，拾起院长遍布皱纹和老人斑的手，轻轻将那只镯子推到了她的手腕上。

　　这个过程里，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默默看着这一幕。

　　直到镯子戴好，季谌也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话，他站起身，突然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而院长，眼角早就湿润了。

　　谁都没有把封存了二十多年的真相说出口，但是有些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不用说也能感受到真情的力量在蔓延。

　　乔家三口静静看着这一幕，乔爸爸突然开口，“要不给老爷子去个电话？”

　　院长摆摆手，“先不用，过一阵子我可能要回海市了，到时候再去拜访。”

　　她看了看偷偷站到季谌身边的乔可嘉，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其实几十年过去，她也不必逃避海市这个城市，总要尽她所能，给小辈们一点希望才是。

　　此刻，站在一旁的季谌和乔可嘉，还丝毫不知道，院长奶奶想法的改变，会给他们的未来带来多大的变化。

　　乔可嘉偷偷站定到季谌身边，用手指悄悄勾了勾季谌的衣服，“你要不要和我出来说说话？”

　　乔妈妈看了她一眼，转头笑着和院长奶奶将话题拉到了福利院的孩子们身上。

　　福利院肯定还是要在晋平市继续办下去，只是，以后孩子们必然不会再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学习生活。乔氏还是有这点力量的。

　　三个大人都没有去管偷偷出门的两个年轻人，只是在他们身后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尤其是乔爸爸，他捻了捻衣角，似乎是对这位没怎么见过的宋院长有着极大的信服力，“您不在海市的这些人，我们也常听老爷子提起您。本来我还对刚才这男孩有些考量的意思，若是您带着长大的孩子，我很信得过。”

　　院长摇摇头，“你该怎么考量怎么考量，为人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嘉嘉这孩子，长得灵巧，心地也好，我也喜欢她。不过孩子们的事儿，就让孩子们自己去折腾，咱们把好最后一关就行了，你说呢？”

　　……

　　院子里。

　　季谌倚靠在一根柱子上，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在救她的那天，并没有想过会发生今天这些事情，他眸色渐深，喉头微动。

　　乔可嘉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抢先说道，“我做这些事情，你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季谌没有理由拒绝对福利院的孩子们好的帮助。

　　“那就好，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乔可嘉碾了碾脚尖，站在季谌面前，她总是感觉到有点点压迫，也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历小星他喜欢画画吗？”

　　“知道。”

　　……季谌这回答把乔可嘉噎了一下，她顿了下，“我觉得他，应该是偷偷去蹭画室的课吧？他衣服上经常会有油彩印。”

　　“嗯。”季谌没来由地想告诉她，“以后，我会送他去学画画。”

　　“那真是太好了。”乔可嘉拍了拍手，脸上漾满了笑容，“我还送了他一套画具，不过不是很好，等我回去再给他选一套。”

　　季谌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不太舒服，他突然轻笑，“对历小星这么好？”

　　“因为他和我弟弟差不多一样大嘛。”说完之后，乔可嘉突然觉得季谌这话的语气不太对，按照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问出这种话，她瞪了瞪眼睛，“你不会是……”

　　“没有。”季谌毫不犹豫地否定，“我记得，这段时间，念山对你也很照顾。”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段时间，他自己对她也很照顾。怎么没见她对他也这么上心？意识到这个思想，季谌微微皱了皱眉。

　　乔可嘉难得地神经大条了，她“嗐”了一声，“历小星年龄多小呀，他还什么都不懂呢。沈念山那个狐狸样子，一看就很聪明呀，他想要什么难道还不会自己搞到手？”

　　“不会。”季谌又一次反驳了。

　　他看着面前诧异的小姑娘，突然问道，“沈念山像狐狸？”

　　“不像吗？”乔可嘉细细数着沈念山的特征，“他眼睛又长又往上挑，而且还总是神神秘秘地看人。笑起来也总觉得有点阴险，看起来就觉得最好别惹他的样子。”

　　“那我呢？”

　　“哈？”

　　“我像什么？”季谌难得认真问一件事。

　　乔可嘉歪了歪头，认真地想了又想，“像头狼。”

　　“什么？”季谌没听清，微微附身，拉近了一点距离。

　　乔可嘉本来还是很大咧咧地在和他对话，可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气息，扑面而来，就像把她圈在了他怀里，她的脸颊蹭的一下就红了。

　　但是，她□□地没有后退，只是用一只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侧脸，“我觉得……”

　　“我觉得，你就像狼群里那只头狼，孤独又骄傲，还总是对人不屑一顾，让人觉得你很高冷。”

　　“有吗？”季谌单手插进裤袋，不解道：“我看起来很高冷？我对你高冷吗？”

　　“当然了！”说起这个，乔可嘉恨不得拿出小本子，一条条列出来，他对她究竟有多冷漠！

　　“展开说说？”季谌极少和女孩子相处，他私心里认为，自己对待乔可嘉和对待沈念山两人在态度上并没有刻意地区分，甚至有时候，他还顾忌到乔可嘉是女孩子，用了更加委婉的方式。

　　乔可嘉嘴角动了动，“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你不许生气。”

　　季谌有点无奈，“你见过我生气吗？”

　　还真是诶。乔可嘉仔细回想，他虽然有时很冷漠，但是也好像从没生气过。就连历小星那家伙，背单词背几天都背不完一页，他也没有真的生气过。

　　“但是你看起来，就像容易生气的样子，当然会让人害怕了。”

　　一不小心，乔可嘉把自己的心声讲出来了。

　　季谌神色出现了一秒的茫然，“我？看起来很像？容易生气的样子？”

　　“就是，你总是眉毛皱皱的，看起来很严肃。”兴许是和她讨论这些无用话题的季谌，莫名地拉近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乔可嘉一时没忍住，伸手去抚平了季谌眉心的皱纹。

　　直到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乔可嘉才一愣，不知不觉，她好像就突破了季谌的安全防线。

　　而现在，季谌也像他说的一样，没有生气。

　　他只是有点诧异地抬了抬头，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乔可嘉不自然地笑了笑，打哈哈，“就是嘛，不要老皱眉。都让你看起来变老了。”

　　“乔可嘉。”季谌突然站直了身体，他定定的看了乔可嘉两眼，紧绷的肌肉突然放松了一瞬，“不要对着男人这么笑。”

　　……什么意思？

　　乔可嘉还想再问，可是季谌已经走远了。

　　他刚刚从柱子后走出去，小孩们发现了他就一拥而上，将他围了起来，受欢迎程度堪比明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长奶奶那里拿了糖块，又一颗颗分给小孩们。

　　他半蹲在孩子堆里，光线柔化了他硬朗的眉眼。乔可嘉站在原地愣住，却看到他在孩子堆里朝她招手，“来。”

　　她的脚步先一步大脑动作。

　　等到了季谌面前，季谌伸出手，递给她一颗荔枝味的糖块。

　　“还剩一块，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