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夏婷说：“我的爱好不是主流客人的爱好。”

　　小贾的脚抬得不够高，又被拌了一下。

　　这人已经绊两次了，夏婷说：“你和我一起不自在？”

　　小贾刚刚站稳，又差点拌一下。

　　夏婷：“……”

　　小贾终于站稳了，转头来，看着她，想说什么，又好像有千言万语，最后竟然什么都没说，转身继续上楼梯去了。

　　夏婷抬手把头发向耳后顺了下，顺便给自己宽心。

　　这世道什么怪人都有，她已经习惯了。

　　“VIP包间都在二楼，咱们去中间那间。”

　　舞台上已经有人开始准备，灯光渐渐暗下来。

　　二楼像长走廊，一侧低矮的欧式剧院栏杆，对着舞台，有地毯，走上去厚实漂浮。

　　这一段长走廊一样的地方，全都没有开灯，所有的灯光都借助舞台的方向。

　　夏婷学过非常庞杂的东西，设计，美术，建筑，其实觉得这地方装修也还可以。

　　小贾在一处扣着金色暗条装饰的门口停下。

　　那双扇门厚重地缓慢滑开，穿着晚礼服长裙的夜总会公主，长发披肩，正端着酒水轻盈出来，带来一阵柑橘融合花香的香水味。

　　夏婷看到里面还有一位公主，正跪坐在地上服侍旁边一位尊贵的客人。

　　像侍女般，她手上托着托盘，谨小慎微地仰望着那个男人，等人家喝酒。

　　夏婷记起了谁曾经说过，这个时期的夜总会有些是跪式服务。

　　多高的小费可以让人甘愿放下人格呢……

　　她顺着那女孩子下意识看向被她服务的客人：

　　男人正在喝酒，舞台的灯光透过敞开的门正低沉地落在他身上。

　　很暗，却也看得清，他手间是威士忌的杯子，杯子的金色液体挡了样貌，只能看到有力的手臂，黑色衣袖胡乱挽着，那杯子被他提着仰头在灌。

　　包间里有暗灯或许在亮，夏婷不知道，只知道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男人性感的喉结，一上一下，那律动的韵律，原始的魅力，藏着无数的热烈与刺激，有种曼妙迷离的触动，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种……吸引……莫名觉得，很欲，又很苏……

　　她如同被定住，站着不动，呼吸不知去了哪儿。

　　只是一瞬，或者很久，男人手放下，光影落在他黑色衬衫领口。

　　他侧头听到旁边人说了句什么，笑骂了句又端起杯子仰头灌。

　　夏婷觉得自己感觉错了，又看了一眼，还是觉得……很欲……

　　很让人，想靠近……

　　这是一种令人敬畏的性感。

　　她站在那个门口，忽然觉得自己原来并没有见过足够多的男人。

　　更不了解自己。

　　男人很快再次放下酒杯，杯底空了，旁边跪着的女孩子崇拜又向往地看着他。

　　包间里很多人说话，笑着，还有人闹着鼓掌，夏婷站在外头，找不到自己。

　　她看清楚了，那个男人，是蒋韶南。

　　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多数旁边脚边都跪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小贾把门推大，进去说：“蒋哥，那个夏婷来拿东西，顺便给你打个招呼。”

　　蒋韶南刚放下杯子，左右都是坐的男人，他转头正准备和左边那个男人说话，闻言看向门口。

　　只一眼，夏婷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小贾自作主张，蒋韶南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来。

　　她心里首次有种懊恼，她刚刚怎么回事，竟然没有看出来是他……

　　蒋韶南说：“见过就行，年龄不够来这地方，国外21岁才能喝酒，小贾你越来越胡闹了。”说完他接过旁边男人递过来的烟，靠向椅背，右腿压着左腿，坐得舒适又惬意，右手斜搭在沙发靠背上，等左边的人点了烟，就那样……和左边的人开始谈笑风生。

　　夏婷站在门口，第一次直观地感觉到了，自己现在地位的低下。

　　刚刚那些话都是对小贾说的，

　　人家甚至，都不正面和她说话。

　　里面跪着的一地的女孩子，人家也是一眼都看不见的，像对她一样……一样。

　　夏婷转开脸，对着外面舞台的方向等着。

　　那天他和她说话，是因为环境使然，今天，他们已经再无交集，所以人家连对她说一句都不说。

　　她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时候，轻视别人轻视的理所当然，只知道，自己是第一次体会这种心情。

　　霓虹闪动，她和周围格格不入，她回国来没有带任何正装礼服什么的，都是T恤牛仔裤。

　　她这会儿觉得，小贾能把她带进来，大概也是极大的情面，这里面一定有装模作样的着装规定。

　　她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有一天，她会比这些人都更有地位，再也没有人，会这样的轻视她，但这一刻，还是蛮尴尬的。

　　过了不到一分钟，小贾拿着一盒录影带出来，递过来：“这个就是。”

　　夏婷也已经调整好情绪，拿着录影带，蒙圈了，

　　给她个这么个东西，她到哪儿去找录像机呢？

　　她对小贾抬了抬拿录影带的手，说：“出去说两句。”

　　小贾板着脸，用和她第一次见面完全不同的表情，生硬地点了点头。

　　她夹着录像带，在一片欢呼声中走出了夜总会。

　　里面，八点半，节目开始了。

　　到了外面，她也没下台阶，问小贾：“我要看这个监控，可是没有录像机，你们公司有没有，可不可以借给我用一下？”

　　“连个录像机都没？”

　　夏婷说：“你的语气好奇怪，好像我理应拥有团队，我才到国内这么短时间，现在还住酒店，没有录像机不是正常？”

　　小贾说：“那太简单了，酒店商务部都有录像机，你去借就行。”

　　夏婷拿录像带的手扬了扬，潇洒地说：“谢了。”

　　转身顺着台阶极快就下去了，下面一排停着等客的出租车，她上车，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Peter从夜总会里面跑出来：“走了吗？走了!”

　　“怎么？”

　　“吴少去别的包间打个招呼，回来知道她来了，喊着要见。”

　　小贾转身上楼：“看什么看，她的目标是蒋哥。”

　　“怎么说？”

　　“你没看到，刚刚在包间门口，她看着蒋哥一动不动，一脸凝重！我给你说，她身上肯定有了不起的大任务。”

　　Peter：“没事，咱明天就飞走了，她有阴谋诡计也没用，跟外头那些女的一样，再有心眼，遇不上蒋哥，都是白搭。”

　　******

　　回到酒店，夏婷洗了澡，关了灯，在床上开始翻来覆去。

　　“夏婷”远晴叫她。

　　“怎么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远晴慢悠悠地说：“那你为什么辗转反侧？”

　　夏婷从语气里听出调皮的味道，她问：“那你呢？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好烦。”远晴说：“我们学校有个男生，我也蛮喜欢他的吧，但他家境太好了，让我做他的女朋友，可我觉得和他一起压力会很大，就还在考虑。”

　　夏婷很有重点地先问：“家境很好，是什么个好？”

　　“几百万吧。”远晴说：“反正挺有钱的。”

　　夏婷默了一会，就像自己家的孩子说，这个东西可贵了，多贵呢，20……

　　她安慰说：“放心，有一天你会变成他高攀不起的人。”

　　远晴说：“我觉得还是不够喜欢他，如果很喜欢，我肯定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就算是问题，也想着去克服的那种。”

　　她心思特别小女生，可爱的令人心软。

　　夏婷说：“对，如果真的喜欢了，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

　　“我帮你。”

　　“那当然。”远晴捂着被子笑意浅浅，又忽然问：“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夏婷脑海里未经她允许就闪现出，男人拿着杯子喝酒的样子，浑身掩不住的性感，都是她以前没有发现的一种诱惑。

　　她又想到Steven，Steven也好的，至少她曾经觉得，是无可挑剔的，模样好，听话，善解人意，对她体贴，所以她允许他在自己的世界出入，让他享用她的一切资源。

　　又不其然想到以前Steven对她周围出现的任何男人，那些不动声色的驱赶……原来这不是没有理由的一件事，她也是会被人吸引到注意力的。

　　又想到那霓虹变幻的灯光下，男人挽着的衣袖，和身旁人随意说笑，那样的倜傥性感，自成一派。和她中规中矩的扮演投资人不同，一比较，她觉得自己曾经的一切都精致而做作。

　　而他就是那样轻轻的一眼，大概，多数女人都会沦陷了吧。

　　她拉上被子，呼吸间都是自己熟悉的香气，却少了属于Steven的味道。

　　她一下一下吸着气，感受着自己灵魂的颤抖。

　　那种羞耻的心思，却越来越清晰。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她有过这样羞耻的心思。

　　那一刻

　　她好想

　　……知道吻上去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