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要过年,政府部门都开始休假了，今天有人为了夏婷竟然还加班。

　　季年快步走到书房门口，却没有立刻开门,他强迫自己冷静，冷静，深吸了几口气，他敲门进去。

　　一进去，看他父亲还气定神闲的在练习书法，他攥着拳头说,“爸,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说？我朋友出事儿了,为什么来办案的人说,让我回来问你。”

　　“非法集资的吗？”他父亲完成了最后一笔,神色满意，把笔放下说,“那我没有办法,她公司确实非法集资了。”

　　“怎么可能？”季年手里有夏婷公司的账，夏婷自己的账。

　　就听他父亲说,“她公司有很多笔账解释不清来源……这个我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你迟早都要知道。”

　　这完全是废话,季年不耐烦地说,“爸你何必和我说这种废话,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对她动手的？她怎么碍你的眼了？”

　　他从小到大从没有这么尖锐的和自己父亲说过话。以为父亲一定会发火,却没想，他父亲还是那么气定神闲的，像对待他那些不听话的下属的时候采取的态度,轻描淡写地说，“你已经被她迷得三魂不见七魄，我只是要拉我的儿子，你如果还清醒，根本不会回来和我这样说话。你看看现在的自己，你还认得自己吗？”

　　你怎么不去死！

　　季年的心上忽然涌上这句想都不敢想的话，他心惊胆战地后怕起来，自己怎么敢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又生气又内疚。

　　为什么把自己逼到了这个份上。

　　“一千万年薪，”他父亲伸出一只手指，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一千万！”

　　季年还在内疚自己刚刚的那个想法，一时没明白过来。

　　他父亲说，“谁给你灌了迷魂汤，你敢开出这个价格。”

　　他父亲有拿出一张新的宣纸，展开来铺在桌上，不紧不慢地挑了另一只毛笔。

　　原来是为了这个。

　　季年忍着把那纸撕了的冲动，走过去好声好气地说，“爸，我知道这个工资离谱，但她值这个价。你不了解她。你看看她公司那些来找她咨询的。我能用这么点儿钱把她留在公司，你知道我沾了多大的光吗？”

　　他父亲手中毛笔扔到桌上，“你知道给人家企业做咨询要有一定的资格吗？这个我就不说了，她什么学历就给别人做咨询？我看除了一张脸长得不错，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把你迷住了。简直混账！”

　　季年想到刚刚吃饭的时候，夏婷难得想吃个云吞，自己还拿走了她的碗，夏婷对吃不讲究，也从不追求口舌之欲，她很多时间为了赶工作，都是在办公室咬着面包写写算算。

　　这些人没有见过夏婷工作的状态，只会把她想成那样不堪的类型。

　　“爸，夏婷才19岁，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起码见见她，你见了她，我保证你会改变想法，我一辈子没有求过你，爸，我求你，你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不行吗？”

　　“晚了。”他父亲说，“赶紧跟她划清界线。我告诉你，这件事谁也救不了她，你知道她涉案金额多少吗？”

　　“多少？”季年竟然有点心虚，他最近没有监控夏婷公司的银行月结单，而她开会都是满满一大会议室。

　　“两个亿！”他父亲说，“这是大案要案！”

　　季年腿软了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后面椅子上。

　　就听他爸又说，“所以别忙活，神仙也救不了她。马上就立典型，她这个数额，随便查出来点别的，就等着敲头吧！”

　　季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下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想坐到椅子上，却失去平衡一下坐翻了椅子。

　　*****

　　老吴的公司，欢天喜地的好像提前在过年。

　　“吴总，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那个夏婷终于进去了。”孙军上次被夏婷打击，一蹶不振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老吴坐在他新买的按摩椅上，得意地说，“所以我说等着没错吧，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收拾了她。——像她这样敛财的，简直自找死路。”

　　“对呀，要不是那么碍眼，只说她挣钱这个，真的是没想到。”孙军说，“两个亿呀，真是她自己肯定都想不到，会有那么多人先付款，她现在真是百口莫辩。”

　　老吴抬起右手摇了摇，示意不是这样，“这种事情看人家是不是想整她而已，咱们添的那点儿钱，那几个人，虽然只够给她买棺材，可是就这么小小的一笔，现在找不到人，就够她百口莫辩。”

　　“老板这次肯定万无一失了对吧？”孙军有点担心，夏婷太强，他怕弄不死夏婷回头被夏婷发现他参与了这件事，会死的不知道多惨。

　　老吴肯定地说，“绝对没可能翻牌，这事情一旦抖出来，人人自危，谁敢惹上这种麻烦。想帮她，被自己政敌趁机咬上，两亿的大案子，谁嫌自己死的慢吗？”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按摩椅的服务，“还有她的那些客户，谁都帮不上她。你想想，但凡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有自己的路子靠山，根本不会用她的咨询，她的咨询能有上面有人好用吗？所以能帮她的只有她现在老板。”

　　“可这次是季年的父亲收到检举材料，亲自下令的。”孙军说。

　　“对，”老吴闭着眼睛笑，“咱们的人去检举，偏偏动手的是老季，儿子哪里斗得过老子。何况现在案子已经那么多人知道，老季自己都回天乏力了。”

　　“那就好。”孙军终于松了口气，“这个碍眼的人终于不能蹦跶了。”

　　“她要是明智，就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这么大的案子，明年今天，她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没权没势，她是美国护照有个屁用。”

　　如同验证他的话，季年缓过来的时候，就开始去找自己所有的关系。

　　可是他的关系，都是父亲间接提供的，那些人要么推脱不见，要么就是明确问他，“你这样，你父亲知道吗？”

　　年关将近，季年随着一天天过去，觉得希望就和冰冻了般。

　　他甚至只知道夏婷被关在一个招待所里，而找不到办法见她。

　　无计可施之下，他唯有找到自己的朋友，瑞宏的老总，希望自己的朋友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瑞宏的老总徐瑞宏来的时候，还带着老徐，季年没有力气去计较夏婷对老徐的不同，此时反而有点庆幸，希望老徐可以也多个人多给个主意。

　　“要不，找那些夏婷帮过忙的人，一起写一份文件？”徐瑞宏提议。

　　季年郁闷地灌下一小杯白酒，摇头，“没用，问过了，都是些没背景的。还有什么办法？”

　　“你少喝点。”徐瑞宏夺下他手里的杯子，“你怎么现在还喝上白酒了。”

　　季年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长这么大，才知道自己有这么没用的时候，原来离开家里，什么用都没。”

　　老徐说，“不是说这次的事情是因为你家吗？你要没有这个家，夏婷不就没这个事了。”

　　季年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老徐连忙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就是，你在外面用劲都没用，是不是还得去找家里？”

　　季年攥着杯子发愣，这话难听但是直接，的确他是关心则乱，在外面再使劲有什么用，归根结底在自己父亲那里。

　　手机在桌上响起来，他不耐烦地拿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了之后，对面就传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声，“季先生是吗？我叫林远晴，是夏婷在S市的好朋友，我在你们公司门口……”

　　季年当然知道远晴，夏婷在S市的业务多亏了这个坑货姑娘，他没找她，她还敢跑来。

　　他立马安排自己的行政秘书把人带来，过来40分钟，包间里就多了一个长得如诗如画，但是一直哭得好像家里死了人的姑娘。

　　她带着她哥来的，她哥坐在旁边，比他旁边的行李箱还要面无表情。

　　季年白酒上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干嘛让她过来。

　　远晴一边哭，一边说，“找不到夏婷了，她手机也不通，什么渠道我都试过了，就是找不到她关在哪儿。”

　　季年烦得不行，看向她哥哥问道，“你们那边的情况大概说一下吧？”

　　“公司被封了。我们公司的账目非常简单，也有夏婷安排好的会计，就是年前那些客人抢不到预约时间，用了预付款的方式，可是这些款项我们公司都没动。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说夏婷非法集资。”

　　远晴强忍也忍不住，一个劲擦眼泪，眼泪冒出来的更多。

　　“她妈妈还打电话给我……我不敢说她被抓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季年想发火，但一想这女孩才19岁，还上学呢，不知怎么又想到夏婷，夏婷也才这么大，这个反应其实才是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样子。

　　夏婷现在，不知道怎么吃苦呢。

　　******

　　被人担心在吃苦的夏婷，此时正吃着汉堡在看电视。

　　旁边有个办事员，把可乐打开给她放在旁边，然后态度很好地说，“我听他们说你喜欢喝瓶装的可乐？”

　　夏婷吃下嘴里的炸鸡腿肉，她很少吃这种快餐，每次吃这种，都是种过节的感觉。

　　她说，“没事，喝什么都一样，灌装的也挺好，如果不是你们，我该喝凉水了吧。”

　　对面的办事员强忍着笑意，特好脾气地说，“你给他们做的那种置业规划，简直太了不起了，今天能不能抽空，看看我朋友的情况？”

　　夏婷点头，“那有什么呀，反正都在这边关着，除了看电视，也没事情做。等我吃完咱们就开始。”

　　这个人是负责看守她的，之前调查她的人，在详细询问她“犯罪过程”的时候，她给对方演示性的做了职业规划。

　　对方当时就被她“强大的职业魅力”攻克说服了。

　　然后明确告诉她，放她是不可能，让她等。可是又嘱咐看守她的人好好照顾她。

　　她的涉案金额惊人，看守她的都是消息灵通人士，起初好奇，后来一来二去，就有人特别来找夏婷请教，虽然不能明着说自己，但“我有个朋友，他家里是这种情况……”的开场白，还是可以请做规划的。

　　所以夏婷的待遇，从第一天开始就极其特殊。

　　特殊的被全部人都巴结照顾着。

　　作者有话要说：

　　婷姐：我这也算是另类的水土不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