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小寒…”

　　她本想揉揉苍寒头发，但苍澈的手放在上面，姜周只好退而求其次捏了捏苍寒的小脸。

　　“好久…不见。”

　　姜周说这话的时候忍着没去看苍澈，但是她却似乎能感受到从自己头顶上落下来的目光。

　　身边衣料摩擦, 姜周侧过脸，看见杨亦朝停在了她的身边。

　　少年也不说话，只是站着。可却又和平常不一样, 他站的太近了。

　　近到他的衣袖和姜周的贴在一起，稍微有点动作就能碰到对方。

　　姜周觉得有点别扭，但是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选择退开。

　　苍澈转过头, 抬手摘了唇上的烟。

　　吐了口中的烟雾, 再回过头时却发现眼前的小子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苍澈瞥了一眼杨亦朝和姜周挨着的手臂，勾唇笑了笑。

　　他大方地阔了阔肩，似乎在让对方打量得更仔细一点。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停了几秒后杨亦朝率先错开。

　　他实在是看不惯苍澈的目光，分明散漫，却带着一丝仿佛看透一切的慵懒的笑。

　　“走了。”杨亦朝拍了一下姜周的背。

　　姜周正巧也不知道和苍寒说什么，她“哦”了一声, 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了一颗小糖来。

　　那是酒店大厅给等待的客人准备的糖果，姜周吃了一颗觉得还不错，就顺手给安晴也拿了一颗。

　　只是后来安晴没要，这颗糖就一直留在了她的兜里。

　　现在又辗转到了苍寒的手上。

　　“拜拜。”姜周和苍寒告了别，临走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苍澈。

　　苍澈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他就是一个出来闲逛的路人，这里发生的一切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姜周挂在嘴上的一句道别又咽了回去，她垂下目光，礼貌性地一点头，随后快步跟上了杨亦朝。

　　“真有出息，”杨亦朝冷哼一声，幽幽道，“头都不敢抬。”

　　姜周心上一惊，吓得一把掐住了他的小臂：“你小声点！”

　　杨亦朝打开姜周的手：“你哪那么大劲？不疼吗？！”

　　姜周气急败坏，恨不得直接去捂杨亦朝的嘴：“让你小声点！”

　　“怕什么，人早走了。”杨亦朝道。

　　“你怎么知道？”姜周压低声音。

　　下一秒杨亦朝直接转身，后退着走：“看，走了。”

　　姜周直接跳起来，拽着杨亦朝的手臂就往前拉。

　　“真走了。”杨亦朝不为所动。

　　姜周做了半天思想准备，这才偷偷回头看上一眼。

　　苍澈抱着手臂，似乎再看他俩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哈哈哈哈哈…”杨亦朝笑得贼开心。

　　姜周直接掀起杨亦朝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拉着帽檐把他拽进了公交车站。

　　“绝交了。”姜周气得满脸通红。

　　她拦下一辆出租，坐进去把车门一摔，隔着车窗恶狠狠道：“杨亦朝，你记着。”

　　这个姜周用尽全力的威胁对杨亦朝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车子行驶一段距离，她甚至还从后视镜里看见对方朝他友好的挥了挥手。

　　气人。

　　姜周拿出手机，准备和安晴好好告一通状。

　　却在中途突然停了下来。

　　算了。

　　她关了手机，把手垂在自己的大腿上。

　　姜周发现自己最近尤其爱和这世界妥协。

　　算了、随便、就这样吧。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失去和这个世界抗争的动力。

　　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吃不了苦受不了累，就这样轻易放弃。

　　算了。

　　姜周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

　　-

　　寒假在家的姜周开始犯懒，她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的咸鱼，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真把自己当猪养。

　　在学校都那么累了，在家里还不能放松一下吗？

　　姜周躺在丸子床上，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初最初，不过也就是想当一条吃了睡睡了吃的米虫。

　　现在勉强拾回初心，也算是不枉曾经努力。

　　“睡睡睡！还给我睡！”

　　就在姜周放任自己沉溺懒惰时，周虞一把推开她的房门，直接掀了被子。

　　“啊——！”姜周一蜷膝盖，瞬间缩成一坨虾米，“冷！！！”

　　“人家小朝就算放假了还知道出去找个家教教小孩，你呢？就知道在家睡觉睡觉睡觉！”

　　周虞一边翻着姜周的衣柜，一边又把杨亦朝挂在嘴边。

　　姜周不听还好，一听就生气。

　　“真会装，”姜周把被子重新扒拉回自己身上，“这人心眼坏着呢。”

　　“我看你最坏，”周虞又把姜周的被子掀了，“他们那个辅导班缺一个英语老师，我和小朝说了，让你过去。”

　　姜周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噩耗，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自己的衣服劈头盖脸砸了一身。

　　“下午两点面试，”周虞咋折姜周床边把腰一插，“带着你的录取通知书，给我滚——过——去！”

　　-

　　当天下午一点四十，姜周穿戴整齐，出了家门。

　　杨亦朝骑着车在楼下等他，两人像是仇人一样，见面先损上对方几句。

　　“哟？”杨亦朝看着姜周睡肿了的眼睛，开局就阴阳怪气，“师太出关了？”

　　姜周在踹了一脚杨亦朝的自行车，把手往兜里一揣：“烦得要死。”

　　“知道路吗？”杨亦朝踩上脚蹬，在姜周身边歪歪扭扭地骑着车。

　　今天风有点大，把姜周吹得直眯眼。她缩了缩脖子，道：“知道。”

　　周虞说出教育机构的地址时她就知道，临城那么大，打么多教育机构，可是他们要去的就是苍寒在的那一家。

　　杨亦朝都已经带了几节课了的，估计也知道这事儿。

　　“哪那么巧的？”姜周问。

　　“还真不是巧合，”杨亦朝说，“我弟在那上课，我姑让我过去看着他。”

　　杨亦朝的弟弟和苍寒同班，姜周也知道这事儿。

　　“我其实不想去的，”姜周突然解释道，“我妈非要我去…”

　　“得了吧，你不想去谁请得动你？”杨亦朝一针见血戳破姜周的小心思，“不是说算了的吗？怎么？要对人家儿子下手？”

　　“杨亦朝，”姜周在看着身边少年，手一伸把他从车上给推了下来，“你的内心就不能纯洁一点？”

　　杨亦朝一个踉跄下地，双手把住车头：“到底是我不纯洁还是你不纯洁？”

　　姜周瞪他一眼，转身自己坐车去了教育机构。

　　面试过程尤其顺利，毕竟姜周拿着的录取通知书分量不轻。

　　负责财会统计的小李看了姜周好几眼，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是不是前几个月来过这？”

　　姜周一下就想起了自己十月份打鸡血跑回来的糗事，只好尴尬地笑着企图含糊过去。

　　“我就说嘛，”小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坐在这坐了几个小时，我印象太深了。只是那时候你长发，现在短发了，变化还挺大，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姜周低着头附和着笑。

　　那时候她可是打扮了好久才回来，光是面妆都洗了四五次，和现在能一样吗？

　　在无比尴尬的气氛里，姜周和小李签下了协议。

　　一周七天，一天四个小时，具体上下班时间根据班次调整，月薪四千，总体来说还是蛮辛苦的。

　　而就在姜周进到班里、看到一群吵闹熊孩子的时候，她还没开始就已经不想干了。

　　“小朋友们好，”小李拍拍手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新的英语老师——姜老师！”

　　小孩儿虽然调皮，但是非常给老师面子，听到有新老师要来，一个个都把小手拍的啪啪直响。

　　姜周微微鞠躬，笑着谢谢大家，目光扫过一众学生，最后停在了坐在角落里的苍寒身上。

　　其他小朋友都是两两把单人桌凑在一起，可是苍寒却只是一个人坐单桌。

　　他握着笔，只是在姜周说话时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他就重新把头低下，一言不发地写着什么。

　　苍寒向来内向，不爱说话，上次被诬陷偷人东西之后姜周就经常担心他的校园生活，现在看来那些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然而现在工作在身，姜周也不好单独过去照顾苍寒。

　　她来得及，没好好准备，只是带着小朋友们读了几遍单词，又讲了几个故事。

　　趁着他们低头写作业的时候，姜周走到房间最后，低头看苍寒写的单词。

　　歪七扭八一个没对。

　　姜周：“……”

　　脑子大概都去记数字了，导致其他科目烂得要死。

　　她蹲在苍寒的桌边，一点一点给他指正。

　　然而让姜周觉得奇怪的是，苍寒坐在板凳上，像是压根没听。

　　他直勾勾地看着桌子，片刻后把视线移向姜周：“你为什么不要爸爸了？”

　　姜周被这么一问，这个人都有点懵。她的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巴却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直接回复道：“是他不要我的。”

　　自己都这么难过了，还要被这么污蔑。

　　姜周在心里骂了一千遍苍澈你不是人。

　　“我们不会不要别人的，”苍寒说得很慢，尽量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都是别人不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