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在宴会里看见的站在寒哥身边的那个女人, 我们叫她梅姨，她不是寒哥的生母，而是寒哥亲生母亲的好闺蜜。”

　　“他们家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寒哥的生母, 在撞破沈伯父和梅姨的奸情后就抑郁了, 抑郁症很严重。”

　　“不是都说上帝给人关了门就会给人打开一扇窗吗，莲姨，也就是寒哥的生母，后来在各大美术比赛中夺得冠军的画家, 陈蓉莲女士, 在绘画上的天赋突飞猛进。”

　　“但那不是沈伯父喜欢的样子, 沈伯父喜欢她以前画的那些清新自然又温柔的画，就像喜欢她以前的温柔小意的样子，而不是整天郁郁的样子。可是沈伯父治不好她, 越来越不爱回家，甚至公开带着梅姨出入各种场合。”

　　万朝的叙述凌乱又碎片化, 听到这里, 安瑜还以为是沈清寒的家庭遭到了这个叫梅姨的人的破坏。

　　而万朝接下来的话刷新了她的认知。

　　“寒哥当然也很憎恶梅姨, 然而直到莲姨去世前，寒哥才知道整个事件的真相。”

　　“沈伯父在和莲姨结婚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了梅姨，当然了，莲姨她也爱。他是一个偏执狂，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莲姨和梅姨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白月光和朱砂痣，两个都不可以缺少。”

　　“当时蓉莲姨家世对沈伯父的帮助更大些，梅姨家的公司又恰巧出现危机；沈伯父就借着和莲姨联姻的这一股东风, 背地里使力彻底搞垮了梅姨家的公司，就在这个时候，沈伯父偷偷将梅姨控制起来了。”

　　“而莲姨正处于新婚的喜悦当中，得知梅姨打算去另外一座城市看项目补救，丝毫没有怀疑，就这样，她们一分别就是好几年。沈伯父很聪明，会让梅姨给莲姨打电话报平安，然后制造各种各样的巧合让她们两个无法见面。”

　　那边沉默了一下，道，“莲姨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梅姨，所以临终前嘱咐寒哥要好好对梅姨。接下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安瑜简直被这个故事震撼了，年纪尚小的她，以为家里重男轻女的封建糟粕思想已经很严重，哪里想得到世界之外还有这样的大渣男？

　　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等晃过神，才问道，“所以，沈清寒是觉得自己也会变成他父亲这样的人？”

　　万朝靠着墙，道，“差不多吧。”

　　安瑜道，“他不会成为那样的人的，他一定很厌恶他爸爸，越厌恶，就会越逃避他们身上的相似之处，所以他不但不会这样偏执，更不会成为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恰恰相反，他成为了一个很温柔的人，不是吗？”

　　万朝道，“前半段说对了，越厌恶，就会越逃避他们身上的相似之处。可是小蝴蝶，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分辨自己对于喜爱之物正常的占有欲呢？对于他来说，每一次喜欢上一件东西，并且产生想要获得他的心情，就是一次佐证，佐证他和他的父亲是同一类人。所以，每一次的喜欢，对于他来说都是一场酷刑，越喜欢，刑罚越重，你懂吗？”

　　“以及。”万朝扯了扯嘴巴，“后半段，安瑜，他只是对你温柔罢了。”

　　他这次没再喊她小蝴蝶。

　　而是直呼她的大名，无奈又沉重。

　　安瑜觉得自己被重击了。

　　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万朝把厕所门轻轻踢开了些，把音量提高，问道，“这样，你还喜欢他吗？”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连带着屋外坐着的赵隼和沈清寒都寂静了，烟在指尖静静燃烧，赵隼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沈清寒差点站起来离开，厕所里那台手机终于传出少女的声音。

　　她没有直面回答万朝的问题，但是却说，“我会一直等他。”

　　也足够让人松一口气了。

　　安瑜的声音平静又缓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沈清寒在你身边吧？”

　　她笃定万朝不会私自跟她说这些，笃定了他在他身边。

　　万朝不敢说话。

　　对于安瑜来说，沉默正是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想，她不在乎万朝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坚信他不是他父亲那样的人，他的担忧对我来说完全多余。”

　　“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是一个偏执狂，对喜欢的东西有很强的独占欲，但我只喜欢他一个人，全世界我最喜欢他，我只想属于他，我们天生一对。”

　　她的话让听见的三个人心都颤了颤。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所有对于爱的誓言的真实性。

　　他们都知道，当爱初次出现在一个少年人身上时，哪怕它并不永恒，但那可以永远真挚且全心投入。

　　万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当杠精当多了，下意识地就杠了一句。

　　“那他要是喜欢上别人了呢。”

　　安瑜在听到这个猜想的一瞬间，心就揪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疼地碎过去。

　　泪腺蠢蠢欲动，喉间和什么哽住了似的。

　　她吸了吸鼻子，还是很理智沉稳地回答道，“那我就不等了。”

　　“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都会等他，等到他来喜欢我。”

　　“但是如果他喜欢上了别人，不管他还喜不喜欢我，我都不等他了。”

　　“我不是他的母亲，也不是他继母，我不会像她们一样任人控制的。虽然我喜欢他，但我首先是我自己，我还有自己的人生。”

　　“我会离开的。”

　　她的话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了三个少年的心上，却将心海搅了个天翻地覆。

　　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安瑜并没有要持续这场电话的意思，她留下一句，“沈清寒，我等你的答案。”

　　就挂掉了电话。

　　因为电话时间过长，手机已经有些发烫，烫地掌心也发热，烫到了心里去。

　　她想起沈清寒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仿佛可以海纳百川，总是包容地看着她，包容她的所有尴尬和脆弱，对她有着这样一颗剔透温柔心灵的男孩，却唯独对自己那么拧巴。

　　她脑袋里突然响起了何姿苑前些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想通论。”

　　她说，“如果他足够喜欢你的话，什么困难都可以想通的。”

　　安瑜的手指在手机的侧边轻轻摩挲，这正是她所忐忑的。

　　沈清寒，足够喜欢她吗？

　　——

　　沈清寒的公寓内。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安瑜已经把话都讲完了。

　　沈清寒心里翻江倒海，心中一直坚持的一些事已经有些岌岌可危，然而一些不想回忆的画面持续地输入大脑，干扰着他的思考。

　　赵隼斟酌着开口道，“寒哥，应该是喜欢小蝴蝶的吧，第一次见面你对她就很不一样......”

　　沈清寒冷酷打断道，“你不要说了。我做过的决定不会更改。”

　　赵隼叹了口气，道，“不后悔吗？”

　　沈清寒抿嘴，过了好一会，才轻飘飘地道，“马上要高考了。”

　　万朝忍不住插嘴，“还有一年半呢。”

　　“她和我们不一样。”沈清寒又道，“高考对她，一定很重要。”

　　“其实如果寒哥你想，你们完全可以考到一起去。”

　　赵隼理智分析道。

　　“我有我的考虑。”沈清寒微敛着下颚，最终这样说道。

　　“那好吧。”赵隼道，然后躺在沙发上，仿佛不经意道，“今天小蝴蝶走了100步，你却退了一步。”

　　“......”

　　沈清寒无言。

　　他食指动了动，单手抄兜里上楼去了。

　　门“哐当”一声重重关上。

　　让人有些分不清，被关住的是里面的他，还是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