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庄佳喃喃，目光变得空落落的，声音很低，“接下来，我大概要去看看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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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没有预约。

　　到诊所时，心理医生恰好有时间，接待了庄佳。

　　好久没见庄佳过来，张医生略感意外。

　　“最近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庄佳躺在诊室的长沙发上，慢慢说道，“如果是指疑神疑鬼，胡思乱想，自怨自艾这些毛病，似乎一直都有，不过对男性的恐惧感和排斥，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

　　“哦？”张医生问道，“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帮你克服了心理障碍？”

　　庄佳想了想，回道：“应该是恋爱吧。我发现每个人与别人交往的过程中，其实都是抱有企图心的。有些是善意的企图心，想讨你欢心，想和你关系亲密；有些是恶意的企图心，想看你出糗，想让你变得糟糕。

　　有企图心是人际交往中很正常的一件事，我没必要害怕，只要保持安全距离，他们伤害不了我。”

　　张医生拿笔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庄佳，“所以，你得到的结论是，通过远离他们，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不，你说的更像逃避。”庄佳轻轻摇头，“我是觉得，其实我也有企图心，我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当一段关系给予不了我想要的，这段关系就会成为伤害……”

　　门外隐隐传来嘈杂与喧哗。

　　张医生面露歉意，打断庄佳：“抱歉，我失陪一下。”

　　他开门走出去，庄佳没理会，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第一次恋爱是15岁的时候，别人都说初恋是刻骨铭心的，可我已经没多少印象了，只记得他转学时我哭了一场，后来就慢慢淡忘了……

　　第二次恋爱，喜欢上高年级的学长，生日派对时带回家玩，结果他看见我妈之后，眼珠子立马不会转了，之后向我提出分手，说更喜欢我妈那样有魅力的女强人，真是见了鬼了……”

　　门外的吵闹声变得更大，夹杂着男人的咆哮，和女人的哭叫——

　　“就是这个家伙对不对？！……你可真行啊，说什么去找心理医生看病，看病都看到床上了？！你们俩来往多久了？！……说啊！！！”

　　庄佳恍若未闻，继续自言自语：“还有第三次……第三次，终于有人喜欢我了，他说我画设计稿时皱眉头的样子很可爱，可原来都是骗人的。

　　和身边的朋友比起来，我除了打扮漂亮点，真的很平庸。紫紫不但聪明，而且独立自强，什么难题到了她面前都能迎刃而解。知暖多才多艺，看起来闷不吭声的，其实心里的主意比谁都正。我呢……不聪明，不稳重，还很娇气懒惰。最常听到的评价是活泼可爱，活泼可爱这个词，其实等同于普通没特色吧？

　　哦，我挺有设计天赋的……不过有我妈妈作比较，这点天赋也成为理所当然的事，不值一提。

　　张医生啊，我真希望能有一个人喜欢我，哪怕我这么普通，这么糟糕，也希望那个人能够全心全意喜欢我，只把我一个人放在心尖上，唯一的，仅有的，而非旁人的替代品，或是情感空虚的填补。”

　　没人回应她。

　　门外的吵闹仍在继续。

　　庄佳起身走出去，看见张医生和马小姐瑟缩在墙角，一个陌生男人正暴跳如雷的又打又砸。

　　她也不管张医生是否能听见，站在原地平静的说道：“今天过来说这些，主要是想告诉你，我的病大约已经好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第1312章

　　元旦假期，本来约好要去于杨的家乡鄠县，因为他被派去外地参加学习，计划只能作罢。

　　这种学习，有点类似交流工作经验，学习别人的侦查技术，了解新型的犯罪方式，同时涉及一些高科技查案破案的方法。

　　学习之余的时间，就是开开会，吃吃喝喝，在当地四处走走。

　　总体而言比较轻松，因此也被视为一种公费旅游。

　　异地相隔，两人只能通过电话联系，于杨问庄佳要不要过去陪他，庄佳推脱说最近工作忙。

　　去一趟胡桃镇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哪里还敢再经历第二次？

　　几次电话下来，于杨隐约察觉出庄佳有些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庄佳看着手里的照片，轻轻“嗯”了一声，“是有件事想跟你说，等你回来了，我再告诉你吧。”

　　她想要当面问问他。

　　不要隔着电话，不要见不着面，她要看着他的眼睛，从他嘴里，亲耳听到答案。

　　大约女人都是这样，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还是不甘心，想要给他解释的机会，任何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解释。

　　于杨在外地学习了一个月，庄佳的一颗心也颠来翻去煎熬了一个月。

　　数着日子到了月末，天寒地冻，空气透着刺骨的阴冷。

　　庄佳在餐厅里定好了位置，点了一桌丰盛佳肴，坐在桌前心平气和的等他回来。

　　她手里拿着那张照片，脑海里已经设想了许多个问题，它们大多很幼稚，却也很关键。

　　譬如：你爱我吗？我对你重要吗？我是你的唯一吗？……你，还想着她吗？

　　感情很狭隘，狭隘到容不下第三个人，哪怕只是过去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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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点点过去，仍不见于杨的身影。

　　庄佳刚刚拿起手机，于杨的电话也恰好打过来，她接通后问：“到哪儿了？是路上堵车了吗？”

　　“佳佳，我这边临时出了点事，今天恐怕回不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夹杂着人群声以及机场广播的提示声。

　　庄佳心头腾起不好的预感，突突一跳，她脱口问：“你怎么又去机场了？刚才打电话不是说已经上高速路了吗？”

　　“临时有点事，要去趟景州，所以调头回机场了。”

　　“景州？……”庄佳怔住。

　　“佳佳，对不起。”于杨在电话轻轻叹气，“我很想你。这次实在是事出紧急……”

　　广播提示音再次传来。

　　于杨说：“要登机了，我先挂了，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再去找你。”

　　“于杨！”庄佳猛然提高声音！

　　然而电话已经挂断了。

　　“于杨！不要去！于杨！！！”庄佳站起来，失态的大喊他的名字，餐厅的人全都望了过来。

　　景州，唐林昊和唐林霜的家就在景州！

　　一个月的时间，她早已经查得清清楚楚，那个女孩叫唐林霜！是唐林昊的姐姐，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这就是所谓的争不过死人么？

　　过去十几年了，还是放不下吗？！

　　苦巴巴等了一个月，好不容易盼到相聚，他却要去景州！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

　　庄佳给他发短信——

　　“我们分手吧！”

　　发送成功后，她抱着手机重新坐下，一瞬不瞬盯着手机屏幕，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

　　如果他有心，如果他真的在乎她，如果他觉得她比唐林霜或者唐林昊更重要，那么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抱着手机等消息。

　　等了十分钟……

　　等了一小时……

　　两小时……

　　没有。

　　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餐厅服务生提醒她已经打烊，庄佳恍然初醒，只觉得一切都完了。

　　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