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杨和庄佳回宿舍时，宋静茹已经回来了。

　　她像是受了惊吓，脸色煞白，捧着一杯热水坐在凳子上，手指微微发颤。

　　胡芳芳对于杨说道：“面具已经交给检验科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审讯？”

　　嫌犯已经逮捕，但还没有交代作案动机。

　　于杨说：“你和张队一起参与审讯吧。”

　　胡芳芳微愣，“于检事，您不参加吗？”

　　“不了。”于杨淡淡道，“收尾工作由你和唐林昊负责，我一会儿先回青江。”

　　胡芳芳眼中掠过一缕失落，她隐约能猜到，于杨提前回去，是为了庄佳。

　　庄佳安静站在于杨身边，眼眸低垂，目光落在胡芳芳的脚踝上……

　　长裤盖住了脚踝，无法确定是否真的扭伤了脚，或许她可以等会儿观察胡芳芳走路的姿势，不过……她似乎已经没兴趣知道答案了。

　　“佳佳？”

　　庄佳回神，才发觉于杨在喊她。

　　“走吧。”

　　“嗯。”她点点头，拎起包，随于杨一起离开了这里，离开胡桃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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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青江后，于杨并没有变得空闲。

　　因为案子告破，他被派去外地参加表彰大会，还要考察学习。据说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通常学习结束后，极有可能得到晋升。

　　他这一走，就是了无音讯。

　　庄佳盼星星，盼月亮，数着日子一天天的过，觉得自己谈了一个假的男朋友。

　　后来，她没有盼到于杨，反而盼来了另一个人——胡芳芳。

　　两人约在咖啡厅见面。

　　胡芳芳对她说：“其实我原来的工作是律师，在研修院的时候，导师对我的评价很高，毕业后也顺利进入一家名气非常大的律所，同学们都很羡慕我。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在业内有所作为，可是后来我发现，真的很难。”

　　庄佳沉默听着，不明白胡芳芳为何说起自己的往事。

　　“你大概不会知道，初入职场的实习律师，尤其还是女律师，在律所里就相当于一个打杂的，倒水、冲咖啡、复印材料、叫外卖，偶尔还要帮忙签收快递……”

　　胡芳芳轻轻笑了一下，嘴角牵起一抹嘲讽。

　　“律所里还有另一位实习女律师，长得非常漂亮，她每天都可以全心全意处理案子，偶尔为大家泡一次咖啡，所有人都夸她贴心，而其它脏活累活，全是我干。

　　我心里很不服气，总想着，只要大家看到了我的工作能力，就一定会认可我。终于有一天，我等到了机会——

　　为了拿下一桩大案，我每晚只睡四个小时，每餐吃泡面因为节省时间，连做梦都在念结案陈词……后来我终于赢了，我满怀胜利的喜悦回到律所，同事们也开心的为我庆祝，我以为生活从此会变得不同了……然而第二天，他们还是理所当然的使唤我，让我跑腿、冲咖啡、接电话、打印资料……”

　　胡芳芳看着庄佳，平静的说道：“就因为，我是女人，并且是一个不漂亮的女人。”

　　庄佳听到这里，大约能猜到胡芳芳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我辞职了，参加考试成为一名实习检察官，在于杨手底下做事。”胡芳芳的目光略微空泛，怅然道，“他很好……不会因为我是女人而轻视我，也不会因为宋静茹比我漂亮，就优待她。他真的很好……”

　　胡芳芳再次看向庄佳，认真的对她说：“我喜欢他，比你喜欢的更久，也比你喜欢的更深。”

　　第1309章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庄佳淡淡看着她，嘴角轻撇一下，“你该去跟于杨说。”

　　“不，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胡芳芳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喜欢宋静茹，并且重视我的工作能力，这一点，给我了虚假的希望，难得遇到一个不以貌取人的男人，我应该要把握住机会，对不对？

　　可是后来呢，他把你带来了……多讽刺，比宋静茹更漂亮，更会打扮，也更年轻。原来他也一样庸俗，只爱漂亮女人。”

　　“他只是碰巧不爱你罢了。”庄佳蹙起眉，忍不住反驳她。

　　“无所谓了，总之事实就是，他找了个比自己小九岁的漂亮小姑娘。”胡芳芳轻蔑的一笑，耸耸肩，“这就是男人，永远喜欢漂亮的……当然，有些男人也爱慕才女，前提是这位才女长得漂亮。”

　　庄佳不置可否，淡淡笑了笑。

　　胡芳芳垂下眼眸，低头轻轻搅拌茶匙，接着说道：“我确实很讨厌你，但是也很感谢你，你打破了我的梦，让我回归现实。

　　你的证件不是我碰的，宋静茹会撞到你，也跟我没关系，让你去送面具，是临时突发奇想，想吓唬吓唬你……想看到你像宋静茹那晚被吓到后一样，失态的尖叫大哭，想知道于杨会不会因此讨厌你，像训斥宋静茹一样训斥你……

　　那片区域被围了铁丝网，这一点我早就知道，没想要害你的性命，我还不至于那么失心疯，如果因此给你心理上造成了任何不适，我现在向你道歉，非常对不起。”

　　庄佳静静看着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事情过去这么久，你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一大通，就是为了跟我道歉？”庄佳笑问，“为什么呀？”

　　“我的实习期已经结束了，要晋升了。”胡芳芳答非所问的回了这么一句话，而后静默下来，抿着嘴看向玻璃窗外。

　　阳光是金澄澄的颜色，树梢上悬挂的冰凌，折射着绚丽彩光，一切看起来很温暖，但她知道这只是假象，因为一旦走出去，就会被冷空气包裹。

　　她说：“我会去下级地区任职，不会留在青江市，但是我的上司没有签字，他告诉我，如果我不能把事情向你交代清楚，没有勇气坦诚一切，他会认为我过于怯弱，无法承担检察官的职责。”

　　“所以我来了。”胡芳芳的目光，再次落在庄佳脸上，“没了爱情，总不能把事业也弄丢，而且他说的也对，作为检察官，不应该怯弱，局限在小情小爱里让我变得愚蠢。”

　　庄佳听了，沉默一会儿，问她：“宋静茹呢，她怎么样了？”

　　“她啊……”胡芳芳轻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调岗了，大概以后一辈子只能做做文书工作了吧，不过这样也好，她那种性格，让她独立办案也是为难她。”

　　庄佳看着眼前的咖啡杯，光洁的瓷器质感，印着金色的艺术字体，文艺又清新，温情而优雅。

　　这杯子也可以用来喝水，但喝水的话略微嫌小，不够实用。

　　喜欢一件物品的优点，就要清楚它的不如意之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喜欢一个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于杨的理性、规制，一度让她感到温暖踏实，然，他注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心里有一把尺子，衡量对错，把控赏罚，然后，给每个人安排相应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