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被姜瓷拉着走，整个人还有些懵，一边走一边喃喃：“好厉害，和慕则宁一模一样……”

　　“屁话！”姜瓷骂道，“根本就不像！全是假的！”

　　一行人匆匆下楼，楼下的炸弹竟还没安装好！

　　姜瓷急了，“怎么回事？！”

　　安装人员带她去看，只见从天花板上不断渗出黑色黏液，太过光滑粘稠，以致有两个位置的炸弹无法固定。

　　哪怕用胶带去绑，也无法在不断渗漏黏液的天花板上粘住胶带。

　　姜瓷焦躁不已：“找其它支点！用梯子，随便什么都行，总之尽快安装！”

　　这时外头又有人进来。

　　姜瓷错愕回头，见来的人是顾凉以及两名警员。

　　棠棠发出一声欢呼，跑过去抱顾凉，奈何两人都穿着臃肿的防护服，抱在一起像两个米其林充气人，撞一下，弹回去。

　　姜瓷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进来了？”

　　那三人也是一头雾水，顾凉蹙眉回道：“我们在外面听见你和棠棠在喊救命。”

　　姜瓷的脸色一黑到底，咬牙低骂：“这个怪物……”

　　“姜警官！你快过来！”守在楼梯口的特警队队员忽然出声高喊。

　　姜瓷立即过去，顾凉等人也赶紧跟上去。

　　楼梯上的黑色黏液越来越多，原来只是一缕一缕，现在成漫溢状态，成股的往下流淌——

　　与此同时，从楼上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磕磕碰碰着，逐渐靠近。

　　咯嗒……咯嗒嗒……

　　莫桑匍匐在地上，全身犹如融化的黑蜡，慢慢爬下来……他后颈处的那颗人头，仰着慕则宁的面孔，面无表情巡视着楼下众人。

　　所有人都被此情此景震住了。

　　没人想到它会下来。

　　甚至没人知道它竟然会动！

　　最初见到时，它就像个畸形怪物软瘫着，以致他们都以为它没有行动能力！可是它爬下来了！

　　每爬一步，那些粘稠的黑色泥沼就会跟着大团往下涌，连带着泥沼里数不清的尸体，磕绊到楼梯栏杆上，发出咚咚声响，一起流下来……

　　姜瓷脸色铁青，对身旁警员道：“把炸弹安装在楼梯正下方，快点！”

　　楼梯下面还未被渗透，安装人员抵达后立即开始安装。

　　姜瓷谨慎的举起枪，提防着女巫的动静，同时慢慢后退，其他人亦如是。

　　女巫的脸时隐时现。

　　那些触手在缓缓摇曳。

　　许是因为众人穿了防护服，触手像是失去了感官，失去了狩猎的目标，漫无目的的在半空中延伸着。

　　偶尔一条擦着姜瓷的裤腿过，又一无所获的缩回去。

　　一名特警对姜瓷说：“已经安装完毕。”

　　“收到，现在保护人员撤离。”姜瓷说道，“最后离开的人负责引爆。”

　　特警队员谨慎后退，掩护安装炸弹的队友快速撤离。

　　女巫毫无反应，双眼无神且空洞的注视着棠棠，许是知道，棠棠与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它长着慕则宁的脸，声音却沙哑如老妪：“不想他吗……杀了这些人，我为你复活他……如何……”

　　杀了这些人……

　　换回一个慕则宁，如何？

　　顾凉与姜瓷心中凌然，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紧握着手中武器。

　　一具干尸顺着黑色的粘稠物，从楼梯上滑至棠棠脚下。

　　干尸手里握着一把厨刀，姿态似临死前最后的抵抗。

　　棠棠沉默片刻，拿起那把刀，转身——

　　顾凉心惊，用力推开姜瓷，两人一起向后躲避！

　　第1577章 活够了

　　棠棠举着手里的刀，怔怔看着他们，笑意已然僵在嘴角。

　　“我杀人……是不用刀的，我只是想跟你们说这个。”她笑着喃喃，“你们怎么了？……好奇怪啊……”

　　顾凉看着她脸上的迷茫，一瞬间，整个胸腔被悔意填满。

　　他被心魔蒙蔽了眼睛，他害怕慕则宁在她心中的那份存在！他在生死一线，仍然无法释然！无法全心全意的信她！

　　女巫突然伸展了触手！卷起棠棠握刀的那只手臂，直直朝顾凉捅过去！

　　顾凉急忙躲开，反手抓住棠棠另一条胳膊，压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姜瓷以及其他特警队队员举枪扫射！

　　枪声震耳欲聋，女巫连同莫桑的身体在射击中剧烈颤抖！它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叫声时而年轻，时而苍老，时而女人，时而男人，时而又变成陆忆彤的声音！

　　“快走！”姜瓷大喊。

　　人员纷纷撤离，最后一人启动引爆装置——倒计时30秒！

　　顾凉拉起棠棠往外跑，黑色的粘稠软物被刚才的枪击射得到处都是，满地黏滑，终于跑出门外，未等松一口气，女巫的触手从后面绞住了棠棠！

　　“棠棠！！！”

　　顾凉脸色大变，转身扑过去，双臂紧紧搂住棠棠的腰，不叫触手把她拖上楼去！

　　原本起保护作用的防护服，此刻竟成了累赘，使得棠棠无法全力发挥。

　　她想要挣扎着脱掉衣服，哪怕只露出头脸也好，又伸来几只触手，连同顾凉一起绞缠住！

　　两人齐齐跌进泥沼！

　　……腥臭的，黏腻的，湿滑又阴冷的怪物，哪怕千疮百孔，也依然不死不休的要夺取他们的性命。

　　倒计时已近尾声。

　　顾凉几次挣扎想要站起，都因四周太过粘稠而无力起身，他心中悲恸，哪怕女巫不再纠缠，眼下的时间也不足以让两人逃脱险境。

　　这一生风云叱咤，不曾想自己竟会是如此下场。

　　顾凉看着眼前女孩，她已经将防护服全部脱下，肤白唇红，一如往常般朝气蓬勃，他心中那股痛意不禁淡了些。

　　总归要死，如此这般，也算得上轰轰烈烈了。

　　何况……能和她一起，也不算太凄凉。

　　顾凉轻声叹息，将她拥入怀中，嘴唇贴着她的额头，低声说：“棠棠，我爱你。”

　　棠棠怔然看着他。

　　“不，你不爱我。”她摇头，淡然一笑，“没人爱我。”

　　她站起来，不再看顾凉的脸，长发翩然无风自舞，周身邪物尽散！——以邪神之名，号令百鬼！

　　无数阴魂聚拢，似一阵阵黑色飞雾窜入死尸之中！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泥沼里的死尸们被百鬼附体，狰狞而扭曲的站起来，一步一步，聚拢过来。

　　顾凉渐渐看不见棠棠了。

　　眼前的死尸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视线被遮挡，世界被笼罩，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想喊她的名字，可是口中尝到咸腥的味道。

　　黑暗里隐约有火光。

　　几乎同时，他终于凄厉的嘶喊出声：“棠棠！！！——”

　　巨大的爆炸声贯穿了他的耳膜，一声嗡鸣，意识终于消散了……

　　身体被撕裂的一瞬间，棠棠终于明白了那老道话里真正的意思，原来，她真的养不了黑猫一辈子，不是它活得太久，是她活得不够长。

　　她闭上眼睛，心想：没关系，我已经……活够了……

　　……

　　一开始，我血淋淋的出生；

　　再后来，我血淋淋的死去；

　　离开这人世间，终于也忘了那爱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