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重地蹲下来，耐心地倾听毖浔的“遗言”。

　“在……在另一个重天。”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回来，给你留个全尸。”

　“等……等，我觉得我还能活，有没有办法将我完整地塞到玄牝内，再修真恢复。”

　酒斜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脸，“是我的幻象么，你这样还能说话……”

　毖浔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用竖着分开的半截身子剩余的右臂撑着挪动了一会儿，调整头的视角。

　两个不同重天的视角在她的眼前同时展开，交叠时的重影旋得她眼花缭乱，缓了一会儿才能适应这种视角。

　毖浔现在是理论上的半生半死状态，但是却意外的可以看到两个不同的视角。

　她眼前的酒斜子终于清晰了一些，正担忧地注视毖浔。

　毖浔道：“我在转换重天时出了意外，又听到你们那里有声巨响，有什么东西……”

　不等酒斜子开口，女孩很快就推理出来了，“是幻神？”

　“我也不知道，我和恺罗在五重天遇到了一双蓝色的大手，特别大。”

　毖浔松了口气，“那就是了，你仔细想想一重天我们遇到的人头像和幻神是不是很像？”

　戒僧很快跟上毖浔的思路，“你想说幻神已显世，但不可能，牠们只能靠祭司才能发挥权能。”

　酒斜子口中小声嘟囔着，“一重天里变成头，五重天，六重天，一重天之间的关窍变成手，下次又会出现在哪变成什么？”

　戒僧在这幻境中眼盲却心不盲，顺着她们的话理清思路，他连忙问毖浔，“毖浔小友，敢问你在转换时遇上了什么……”

　毖浔将临界点内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出，刚说一半就瞳孔放大，“我去过另一重天!不过我被一个能动的无头神像缠上了，和她斗了好久，最后打成平手。”

　思此，毖浔无奈道：“代价就是我被劈成两半了。”

　酒斜子：“无头神像？你说被动转换重天时也遇到过，还和现实中的祭司对应！”

　“毖浔小友，看来你在那个重天遇上了祭司，她借用幻神的力量堵上了一重天和五重天之间转换的关窍，又将你切成两半，这是在逼我们去往另一重天和她对上一场。”

　三人都缄默了一瞬。

　“毖浔，你的另一半身子能看到东西吗？我做过功课，估计能推出来是哪一重天，我们好做准备。”

　毖浔仅剩一半的唇舌开开合合，“这个重天很蓝，和海洋和天空一样辽阔，还有……很安静。”

　酒斜子又是一顿抓耳挠腮，“是九重天。讲到现在，就是说我们就去九重天和祭司打一场就好了？”

　毖浔用这残破的嘴竟是成功叹了口气，“不要这么轻飘飘地说打一场就好了，按照恺罗的意思，祭司可是能发挥幻神的权能。但，不直接来攻击我们，却远程使用权能，她可能有离不开九重天的理由。”

　她顿了顿，“现在有两种可行的方法。一，酒斜子你带着恺罗走，就现在，如果还有余力，就直接打穿五，六重天的关窍去往一重天，出去后搬救兵。

　“二，你们去九重天，我那半个身子会尽全力拖住祭司大部分注意力，让她分不出精力堵上所有重天的关窍，你们从九重天开始转换，在剩余的关窍之间多次转换，绕远路回到一重天。”

　“那你怎么办？”

　毖浔苦笑，“我不知道。”

　酒斜子感到惊讶，“小痴子，都这样了你还不害怕，你真不怕死吗？”

　“我其实没什么感觉……不过这不是该讨论我的感受的时候，趁祭司还没开始第三次使用权能，你们得赶快做决定。”

　戒僧用无光的眼神和酒斜子对视，多年的默契让酒斜子看懂了对方的想法。

　“小痴子，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毖浔打断她，“这不是逞强的时候，第三次攻击随时可能到来。”

　酒斜子笑了一声又道：“我的原则就是从不抛弃同伙，你现在算活死人，没有权利反对。”

　女人站了起来，仰头一口闷完酒葫芦里最后一口酒，“就是做上一回僭越者又何妨？”

　戒僧默不作声，算是支持酒斜子的想法。

　酒斜子拍了一下毖浔的肩，“九重天见。”

　她带着戒僧迅速转换重天。

　毖浔咬着唇，心情复杂，听到‘僭越者’后思绪开始变得乱七八糟，但又很快调整了心情，又变成那个脸上总是无悲无喜的她。

　过激的情绪会扰乱最准确的判断，她必须立即转换成这个状态。

　她再次睁开了藏在九重天的半个身躯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似琉璃般透亮，静静地观察这个旷远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