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舟懵懵懂懂的，点头：“嗯。会没事的，都会好的。”

　　沈逸曦翻了个身。

　　理智告诉自己现在就是你回头是岸的第一步，先拉开距离，现在就把电话挂掉。

　　但是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还是舍不得。

　　沈逸曦不说话，姜流舟又开口：“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啊？”

　　夜渐渐深了。姜流舟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恋恋不舍地把电话贴得更紧了。她说：“沈逸曦，我要走啦。”

　　“去哪啊？”

　　沈逸曦下意识问。

　　姜流舟扑哧一笑：“我是说，我要把电话挂掉，还回去，然后回家啦。”

　　沈逸曦意识到自己闹出了笑话，也笑：“好啊，回去吧。”

　　姜流舟眷恋地捏着手机，明明知道不可能，还是看着电话，好像是想看到那张脸。她低声说：“晚安。”

　　沈逸曦沉默片刻，笑了：“晚安。”

　　原本是下定了决心的。

　　但是沈逸曦完全没想到那一声晚安后劲那么大。

　　可能是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姜流舟这么亲密了，耳朵把这一声晚安记得清清楚楚，晚上叫嚣着不肯让沈逸曦睡过去。

　　舟舟那么好。

　　沈逸曦捂住自己的耳朵，缩成一团。

　　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了，心里的声音充满诱惑，每一个字都往沈逸曦心尖尖上戳。

　　姜流舟那么好，她这么信任你，你说什么她都信，你真的舍得放手吗？你这具身体也是十七岁，你在怕什么？

　　对啊。

　　舟舟那么好，还这么信任你，你说什么她都信，你真的舍得吗？

　　你舍得哄骗她引诱她，舍得看她在正青春的时候就因为你走上了这一条路吗？她以后怎么办？如果现在这个二十七岁的、喜欢舟舟的人并不是你，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觉得这个成年人不靠谱并不是真正地爱舟舟？

　　你会。

　　那你还舍得就将错就错缩在十七岁沈逸曦的皮子里去追求舟舟吗？

　　明明是两个问题，可是只有一个答案。

　　不舍得。

　　不舍得放弃舟舟，可是又不舍得舟舟真的就这样了。

　　沈逸曦翻身，把身上的被子团成一团压在身子底下，把头发蹭得乱七八糟的。

　　窗外的风渐渐停了下来，窗帘晃动的弧度越来越小。

　　沈逸曦睁大眼看着窗帘底下的流苏晃来晃去，慢慢松开了环着被子的手。

　　算了吧。

　　沈逸曦，当个人吧。

　　你但凡，晚来一年，等到舟舟成年，知道一些事，真的有能力为了自己的选择负责了，你过来了，说你喜欢舟舟，也没有什么事，你当然可以就这样和舟舟在一起，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可以。

　　沈逸曦想到了这半年姜流舟经历的事，挣扎着把自己刚刚想的可能全部推翻。

　　沈逸曦躺好，把被子盖上，拍着自己的肚子，安慰自己。

　　算了吧，现在这样也不错。

　　起码能在舟舟最无助的时候陪一陪她，真的在一起了可能会分开，但是你一直和她做朋友，就不会有这种苦恼。

　　已经很好了。

　　睡前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还是圣诞节那天，姜流舟站在聚光灯底下，微微侧脸，看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逸曦想这个画面想得太久了。

　　这次的姜流舟，并没有像现实中、自己之前想的那么多次一样只是看着，而是看着自己，渐渐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人就站在整个房间最亮的地方，可是眼底只有一个站在角落幽暗处的自己。

　　墨绿的眼睛漆黑但是又很亮，卧蚕处被刷上了高光，饱满的一弯，好看得要命。

　　和现实中一样的，是自己突如其来的心跳。

　　台下的沈逸曦无助地侧过身，捂住自己的心脏，不知道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一个风平浪静的周日。

　　除了沈逸阳很疑惑地过来，问沈逸曦为什么突然反悔、突然不坦荡、突然要靠欺骗别人获得朝朝暮暮了之外，无事发生。

　　沈逸曦本来是不想理会沈逸阳的，但是看着沈逸阳揶揄的眼神，还是认真解释：“我真的，不想和她在一起了。”

　　心里的小人忙不迭补充。

　　只是现在不能在一起，等姜流舟成年了，也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被沈逸曦压了下去。

　　沈逸阳想着那个绿色眼睛的小女孩，偏偏头：“她应该会很难过的吧。”

　　沈逸曦不说话了。

　　沈逸阳站了一会儿，走了。

　　沈逸曦怔怔地看着桌面，好一会儿，趴在了桌子上，又叹了一口气。

　　沈逸曦接着看书，为了纠正自己的思想，看了一天的未成年人保护法。

　　你看看，你可以吗？你不可以。

　　就算法律允许，你的良心允许吗？

　　良心没有说话，但是心里的恶魔插嘴了。

　　我可以。

　　被沈逸曦暴捶一顿踢到了角落里。

　　你不可以。

　　沈逸曦，你不可以！

　　沈逸曦给自己洗了一天的脑，洗得自己都要觉得自己还是铁直一女的，心里除了法律一无所有只是一个正义的使者。

　　周一来了。

　　沈逸曦看着教室门口向自己走过来的姜流舟，即使知道她只是因为和自己坐同桌所以必须朝自己这个方向走，也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姜流舟放下书包，对沈逸曦笑了一下：“早。”

　　背了一天的未成年保护法荡然无存，脑子里只有这句早，和着前天晚上的晚安，盘旋回荡。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逸曦一把揪住要往反方向走的夜泽轩，给了他一个眼神：“我们一起去。”

　　姜流舟眼神一暗，一言不发，就只站在沈逸曦身边，看着她和夜泽轩说话。

　　夜泽轩：“你们两个就很好，可以一起交流一下感情什么的。”

　　沈逸曦：“那你报警吧。”

　　“不是，我是说，我觉得我有点碍眼。”

　　“那你报警？”

　　“你们两个刚刚好，我过去不伦不类的。”

　　“那你直接报警把我带走吧。”

　　夜泽轩看向沈逸曦的眼。

　　沈逸曦直直看着他，问：“报警电话知道是多少吗？”

　　夜泽轩败下阵来：“走走走。”

　　姜流舟跟在最后面，看着本来的两人行，因为沈逸曦的坚持，变成了多人行。

　　姜流舟：“……”

　　生气。

　　沈逸曦不是很想和姜流舟单独相处，感觉姜流舟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呼唤警察叔叔带自己去喝茶。

　　晚上送姜流舟回家，照例是沈逸曦坐在中间，姜流舟和夜泽轩坐在两边。

　　之前这个时间沈逸曦都会问姜流舟白天有没有什么不会的题，或者是说一些别的事。

　　但是今天没有。

　　今天沈逸曦缩着一言不发，只看着未成年人保护法。

　　姜流舟知道沈逸曦最近在准备法考，不想打扰沈逸曦，但是又想和沈逸曦说说话，等了很久，还是问沈逸曦：“你之前看的，不是这个啊。怎么突然开始看起来未成年保护法了？”

　　沈逸曦抬头看了一下姜流舟，笑了笑：“就是看看。”

　　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的夜泽轩在一边幽幽叹气。

　　为了你啊。

　　要不是你是个未成年，她怎么会看这种已经背得烂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