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大概是不再愿意教她养兰花了。

　　江轻轻从管家那里接过了兰花种子，心里叹了口气。

　　她暂时也来不及多想，必须先将卫清送去医院。

　　卫清也不知是装晕还是真晕，在车上时一直闭着眼，一动不动的。

　　直到到了医院，江轻轻纠结怎么将他弄下车的时候，他才像是被她不够温柔的动作弄醒，被她扶着下车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表示他身上的皮外伤看着严重，但问题不大。

　　有几处肋骨骨折，但好在没有伤到胸膜和脏器，因而并不需要动手术。

　　最后，外伤内伤各开了些药，然后又开了抗生素说是预防并发症的。

　　江轻轻不懂这些，反正医生开的药她都乖乖听话的买了，一个人去付款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不是被坑了……怎么会买那么多药？

　　不过，买都买了，实际她也不差钱。

　　最后再回去病房时，护士正在帮卫清处理身上的外伤。

　　江轻轻就在旁边守着，同时也听着护士讲解病人近期内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外伤倒还好，只需要注意饮食清淡之类的。

　　肋骨骨折则需要额外注意卧床休息大半个月，切忌用力过猛之类的……

　　那护士说到切忌用力时，还刻意看了江轻轻一眼。

　　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还又冷漠脸地补充了一句：“两三个月内最好不要行房事。”

　　江轻轻：“……”虽然但是，这其实，暂时和我没有关系……

　　她没敢吭声，乖乖听话的样子，像最合格的病人家属。

　　守了近一个小时，护士小姐才处理完卫清身上的全部外伤，然后亲眼看着他服下接骨片。之后又嘱咐江轻轻几句，才终于离开。

　　江轻轻觉得这位护士有点像她高中时期的一位班主任，让她大气都不敢喘。

　　她等护士离开病房后，还从门口探头偷看了一眼，确定人走远了，才松了口气，看向病床上的卫清。

　　卫清双肩靠在竖立的枕头上，眼皮微搭耷着。脸上的伤并没有让他看上去狼狈，反倒是一股寂静而冷清的气质，在这样的时刻尤为强烈。

　　江轻轻静默了小半晌，轻轻地出声问：“你吃点什么吗？我点份外卖，一会儿下去取。”

　　卫清淡淡地“嗯”了一声。

　　于是江轻轻用手机点外卖：“你吃什么？粥吗？”

　　他现在一身外伤，忌食辛辣，点份清淡小粥再配点别的小吃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反正在自己脑袋出事的时候，程昱都是这么给自己安排的饮食。

　　突然想到程昱，江轻轻怔了一下，她听到卫清又“嗯”了声，又垂着眼睛问：“你能吃海鲜吗？我看的这家店，虾仁粥销量最高。”

　　一边说着，她一边点了一份虾仁粥给自己。

　　程昱肯定是不需要她操心的，他身边有助理照顾着。

　　江轻轻最后点了双人份的外卖，不过这个时间正是吃午餐的点，配送可能有点慢。

　　她去给卫清倒了杯温水，试探着问：“你，特意去烧了韩伯父的哪间房间？”

　　“嗯。”卫清又是淡淡地应了声，挺平淡的。

　　他没有喝江轻轻倒的水，一会儿就缓缓躺了下去，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像是看着什么，也像回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依旧是挺平静的声音，主动开口道：“你不用感激我。那天，其实我没有要替你去死的想法。”

　　江轻轻愣了愣，她知道卫清说的，是他替她上了那辆车的事，虽然她不记得当时的场景。

　　卫清平静的目光依旧朝着天花板，他又继续开口，声音缓缓的：“我猜到，于博彦不敢真的对你怎么样。同时我以为，就算那辆车的刹车被动了手脚，在提前知晓的情况下，我不会出事。”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辆车真的被动了手脚，还是真的足以让人丧命。

　　事故发生时，卫清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人在经历生死的瞬间，似乎总有机会看破许多事。

　　他在医院醒来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

　　很诡异的，他当时并没有失明的恐惧，反倒是异常地平静。

　　后来通过手术恢复了视力，他也没有重见光明的喜悦。

　　好像是，突然间看开了什么。

　　曾经耿耿于怀的执念，在经历了生死之后，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回到了青城，放火烧了那间对韩越而言非常重要的房间。

　　他从很小就知道那房间里收藏的，是韩越关于宋又青的所有回忆。

　　是对韩越而言，比兰花花房更重要的东西。

　　这个念头，似乎是在他去小黑屋救江轻轻的时候萌生出来的。

　　直到这一次，他肆无忌惮地将它实现了。

　　韩越果然暴怒，恨不得弄死他！

　　卫清忍不住想，如果江轻轻没有及时出现，他是不是真的会被打死？

　　可能也不会吧。毕竟那些保镖又不是亡命之徒，不会敢真的闹出人命的。

　　想到这里，卫清笑了一下，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又抿了抿唇。

　　江轻轻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她吐了口气，“就算你是带有目的，反正你那天救了我是事实。”

　　说着，她顿了一下，又坦白道：“其实……我昏睡三天的事，你知道吧？”

　　卫清这时才将目光从天花板上转到她身上，“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那天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包括根本不记得你的出现……”这话说出来江轻轻还挺心虚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卫清的一番英雄救美。

　　卫清看着她，拧了拧眉：“你的病……”

　　江轻轻打断他：“可能是吧。”

　　说是这么说，但她觉得自己昏睡三天可能不是精神疾病导致，而是和自己的穿书有关。

　　“你应该尽快找医生检查、诊断。”卫清声音依旧挺平静的。

　　好像经历了一些事，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内敛，一身气息也越发平和。

　　江轻轻点了点头：“我会抽时间检查的。”这种事挺难受的，她前世是爸妈最宝贝的掌上明珠，一点感冒都会有人在身边陪着，可现在连精神疾病都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她其实不太愿意面对，所以一直想的是让女配回来面对。

　　但是。

　　她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兰花种子，叹了口气，又重复一遍：“我会抽时间检查的。”

　　“嗯。”卫清抿了抿唇，“到时候我和你一起。”

　　“谢谢。”江轻轻相当诚恳地道谢，她感觉到卫清是真的变了许多。

　　虽然他放火烧了韩越重要的房间，看起来是挺疯狂的。

　　但此刻的他，即便是满身伤痕，也并没有给她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确实。之前的卫清，一直给她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但现在，他看上去平和而温润，江轻轻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他放下了仇恨的缘故。

　　外卖不能送到医院病房，骑手给江轻轻的手机打了电话，让她下楼去取。

　　江轻轻点的是两份粥和一些点心小吃，份量不多，但包装过后看着挺多的。

　　她拎着两份外卖回来，刚从电梯出来后不久，就看到了程昱。

　　程昱的手术比较高级，术后恢复更快，第二天就可以下床了，但还不能出院。

　　他站在一间病房门口，像是刻意等着江轻轻的。

　　江轻轻脚步顿了一下，就朝他走了过去。

　　她看到程昱脸色还带着病态的苍白，穿着医院里单薄的浅蓝色病服，看上去虚弱得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你就穿这么单薄的病服？不冷吗？”江轻轻拧着眉头，她都忍不住替他觉得冷。

　　而这话音一落，程昱苍白的脸色似乎绽放了光彩，他笑了一下，朝她伸手：“冷。”

　　江轻轻垂眸，看着他的手。

　　程昱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如玉如竹。

　　而在这样的时刻，他的指尖显得尤为苍白，不用触碰都能猜到，那温度一定是冰铁一样的凉。

　　江轻轻看着他的手指，眼神晃了一下。

　　她记得小傻子特别喜欢牵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里。

　　像是小孩子固执地认定，放进口袋里的，就是属于他的了。

　　江轻轻抿了抿唇，她抬了抬自己的两只手，两只手上各提了一只外卖的纸袋，“我没手了。”

　　她又退了一步：“你快回去你自己的病房吧。我，去看看卫清。”

　　这一刻，程昱脸上的光彩刹那间消散，变成一片比之前更加苍白的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