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天师殷大明端坐在测试部中央，仿佛天神降临。不，仿佛鬼神降临。

　　他表面平淡，脸上写着“佛系”两个字，但是他周身散发出的不爽气息强到爆炸，简直快要具象化成黑雾了。

　　周围人纷纷不敢动。只有站在最前方，给众人做操作演示的眼镜小哥还在动作。

　　张灯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务，刚想进来掺一脚，一开门就见着一尊神背对着自己，扁了扁嘴，静悄悄地倒退出去了。完事还不忘把门掩好。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大致看过测试之后，众人又进行了四十分钟的头脑风暴会议，并说好了下一次再会日期。

　　山海司机简直是兔子附体，两个人拎着露电“嗖”一声窜出了门，他们可不想在修罗场里受到牵连。

　　殷明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手，好像是要擦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站起身刚想告辞，横着抓来一只手，将他按回了座位上。

　　殷启手里拿着一大袋肯德基回到了会议室里。

　　他笑着从大袋子里拿出了几袋小份分装，塞给了一旁傻站着的助理，说道：“大家辛苦了，这些算我请客，拿去给部门里的伙计们分了吃吧。我买了六个翅桶十份薯条两瓶大装可乐，应该够了。”

　　“食物驱赶令”效力恐怖，会议室一瞬间没了人影。

　　殷启手上屁都没剩，他拍拍手，也从桌上拿了一张抽纸，一根根地，擦拭自己白皙修长的指节。

　　殷明看着他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不做任何表情。

　　“你应该不想和我一起吃东西。咱们就单刀直入好了，你不喜欢假情假意，我也一样讨厌。”殷启将文件搂到一边，自己跨坐上会议室的长桌，从上往下看着殷明。

　　坐没坐相。殷启将脖子上的员工挂牌放到一旁，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哥，我没想到你会愿意过来。我以为你不会……唉。算了。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回应LOOK的挑衅？”

　　“我为什么要回应？”殷明反问道。

　　殷启露出不理解的神情。

　　“为什么……这不是摆明的吗？你什么时候变成好好先生的人设了？”

　　殷明十分干脆地回答：“我早就不是高中里的样子了。人是会变的，我不喜欢和人起冲突，我累了。”

　　“你、累、了？”殷启用力咬了这几个字，“你在开玩笑？我的大哥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人了……你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是怎么把围攻自己的那帮隔壁混混挨个整过来的了？你把他们弄得见了你就绕道，后来还纠集了邻校的人去堵你，都被你一网打尽……”

　　“好汉不提当年勇，”殷明抬手打断了他，“我现在想过这样的日子，都挺好。”

　　殷启忍不住笑了：“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明明和我一样，是喜欢站在人类顶点的那种人，为什么甘愿成为别人的陪玩呢？”

　　“我答应了一个人。我现在能靠这行吃饭就够了，我不想打破自己和他的约定。”

　　殷启皱眉：“什么约定？”

　　殷明蹲了一顿，答道：“桃妖要我别随便进入他的视线，他的生活。我不能随便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殷启没等他听完这话，将手里的文件一把砸到了地上，白纸洒落，狼藉一片。

　　“放屁。你别跟我说你为了这种约定就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只愿意蹲在角落里赚主播的钱。”

　　“我就是为了这种约定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我就愿意赚主播的钱。怎么了？”殷明见他生气，心平气和地说。

　　殷启的怒火丝毫无法影响到他。弟弟踩在文件上，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好半天才继续说道：“行，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变回人样？……不，我不应该这么问你。这样吧，我和你打个赌。”

　　他这个弟弟还真是会来事。不过终究是个弟弟，殷明从没把他放在眼里。

　　“但说无妨。”

　　“你的约定高于你其他的一切事物，那我就要让它变成你的累赘。我要打破你的这个约定。无论用什么方式——我要你变回真正的样子。”

　　殷启攥紧了拳头，他是殷明的弟弟，血管里流着同样的气魄，殷启像是一只小狮子，他怒发冲冠，要求面前的沉睡之人苏醒过来。

　　殷明静静地坐在转轮皮椅上，一只手撑着侧颊，再次眯起眼睛。

　　他脸上的和蔼可亲全部消失了，面若冰霜，还带着一丝轻蔑。就是这个神情，让殷启在小时候就看透了他，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殷明轻启嘴唇，丢了一句话给他。

　　“你想怎么打破？你做不到的。”

　　殷启被他随便呛了一句，竟然语塞。对，这就是他的哥哥，他那个什么都不怕的哥哥。

　　“……我有办法。”殷启咬紧牙关，“哥，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殷明从鼻腔里笑了一声。

　　“其实你用不着为了我脏了自己的手，不然以后也擦不干净。”他说道。

　　他顺手抽了自己的衣服搭到自己肩膀上，起身便走。一阵风起，转轮皮椅往后滑了一大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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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明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他还是有些担心。

　　自己这个便宜老弟和他是一路人。不想要什么的时候就十分无所谓，但如果说要是有了心思，那是拔尖了脑袋也要做到的。

　　或许他真的会用一些手段想办法打破自己和桃妖的约定。不过他到底还是自己的弟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殷明并不害怕。

　　再说，或许他的生活的确是需要注入一些新鲜血液了……

　　潜藏在他心底里的那一人格缓缓冒出，殷明摇摇脑袋，将它按了回去。别闹事。这样就很好了。

　　回到家里，手表连上了客厅的无线。

　　桃妖给他打开了灯，给他倒了一杯水。殷明走到厨房里，拿起那杯被桃妖打了高亮灯光，生怕他看不到的水杯，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他得吃个饭，然后去工作。

　　昨晚他本来想着要做咖喱牛肉试试看，往电饭煲里放了食材之后，就收到了张灯的邮件。

　　食材估计也焖坏了，要不还是点个外卖吧。

　　就在他打开外卖APP的时候，桃妖忽然从手机角落里跳了出来，挤到APP中央，犹豫着似乎要说什么。

　　看呐，他脑袋上好像飘着一碗菜，殷明心里好奇，于是便点了点他的肩膀，示意他开口。

　　“诶，你回来了。是这样，昨晚你不是往电饭煲里放了一点食材吗，我给你提前炖了……你要不要试试看？”

　　殷明愣在原地，消化了一小会儿才喃喃开口：“你给我做了饭？”

　　“只是一道菜，”桃妖订正道，“没有饭，家里没有两个电饭煲，没法做白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