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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8

席云诀 11563字 2022-10-07

  他领着人往南边走,走到坊市的尽头,清风徐来,吹动一池碧水泛皱,荷花微低螓首,荷叶翩跹如舞,只有水边停憩的几只小舟岿然不动。

  谢枕汀告知叶帛玉:“我在这里雇了一条船。”

  这一次,他带他来游湖。

  钱塘之地,游湖理应首选西湖,可谢枕汀当然不会选择西湖,那地方人多口杂,何况就在叶家大门口,指不定得撞上叶帛玉的多少熟人,当场揭穿他鱼目混珠的把戏。再则说料想叶帛玉自小在西湖边长大,对那一带的风光早已烂熟、腻烦了。

  好女坊的这片莲湖虽不大,比不上西湖的曲院风荷,但也别有意趣。这时节莲花尚未开放,个个含苞带羞,有如豆蔻少女。雨打荷叶,如银珠滚落玉盘,伴着湖边浆洗的女子捶打衣物的声响,滴滴答答——嗙、嗙、嗙——此起彼伏,竟有几分和谐。藕花深处有荷香漫溢,枝枝蔓蔓纠缠缭绕,遮天蔽日,将天色掩映成一面小小的玉盘。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歌声,清越婉转,盘旋在玉盘之中,料想是前来采摘莲藕的渔家少女。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

  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支莲……*”

  叶帛玉轻阖双眼,眉目舒展,唇角微噙笑意。他仍是娴静的,整个人却松弛了许多。以谢枕汀看来,叶公子头一回没那么“端庄”了,更多了一份悠然闲适。

  之后小舟行驶到东岸,谢枕汀让艄公往岸边的茶楼里抛掷了二十文,请楼里那位最有名的说书先生上船。

  他会说《兴唐》《西游录》《东渡传》,也会《莺莺传》《紫钗记》……

  谢枕汀将选择权交给叶帛玉,叶帛玉笑而不语。

  谢枕汀便道:“这可是个顶顶有趣的人物,我已在他处听过许多回了,不算新鲜,今日全图公子一乐。”

  叶帛玉不再推辞,“那就《鬼狐传》吧。”

  倒是出乎谢枕汀意料,选了志怪故事。

  狐妖艳鬼,幽魅丛生。

  在日挂中天的正午听鬼故事,别有一番迥异的感受。

  这说书人的长处在于擅口技,故事里的百般人物、男女老少皆能变换自如,惟妙惟肖,只凭这一项,在各个人物抽身换影间就不知将叶帛玉逗乐了多少回,谢枕汀听得心神飘忽,目光时不时向叶帛玉滑去,倒是罕见这人笑得如此开怀。

  故事讲完后天色也暗沉下来,艄公适时送上酒菜,菜属寻常的江南菜,蒸鱼、鱼丸、莲藕汤……酒却不一般,是谢枕汀特意寻获的清酒,无一丝杂质,名唤“碧叶梢”。

  他耐住性子,等叶帛玉吃了一阵饭菜才将酒壶捧出,添上两杯酒,一并将准备好的由头送出去——“今日兴尽之至,却生出一丝意犹未尽,不如,我们来玩行酒令?”

  端看疠人坊一事,叶帛玉的人品有目共睹,毋须多加敲打。谢枕汀从不歧视身患麻风的病患,也不认为自家妹子会。那么进一步的考察就只看两样了——酒品和赌品。

  有些人不沾这两样东西的时候看起来或许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一旦沾上了,却会变成判若两人的另一个人。譬如他家那懦弱无能的小叔,酒醉后的深夜不也曾举起刀闯他家来打秋风?

  不知这位叶公子的酒品又如何?——谢枕汀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采莲诗·赠友·看朱成碧》

  ☆、第 8 章

  行酒令有难度高的玩法,适用于饱读诗书的文人学士,律令要严格押韵对偶,讲究有典故、有出处;也有通俗易上手的玩法,适用于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只需要绕口令或拆字令,不过是劝酒助兴的添头。过于高雅的行酒令谢枕汀是不会,可也不愿在叶帛玉面前做一些低俗的词句,好歹少年时也曾在私塾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撑死了还有几斤墨水。

  于是选了一种最基本的律令,只需要命题和押韵。押韵他总是会的。

  “联句以咏月。”谢枕汀在叶帛玉的手背上写下规则。

  又先给出了第一句:“月落下章台。”

  叶帛玉略一沉吟:“月傍九霄多。”

  “月照一孤舟。*”

  ……

  这场斗酒让谢枕汀没有料到的是:叶帛玉的酒量竟好到与他不分轩轾。为方便行令,他没有坐到叶帛玉对面,就在他左手边落座。能装满一升酒的壶已添过七八次,二人有来有往,下肚的酒一半一半,期间他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没有乱一分,为酒令思索的间隙也几乎一样长,可见思绪不曾中断过,大脑也不曾因酒液迷乱,唯有白皙的面上渐渐沁出一抹薄红,像极了荷花瓣尖端那抹浅淡却鲜嫩的颜色。

  酒液积蓄在体内逐渐催化,烧灼肺腑,温度从里蔓延到外,谢枕汀能感受到体温上升,连指尖都染上温度,于叶帛玉微凉的手背上一笔一画描摹时触感鲜明,他稍作迟疑,疑心会否在对方的皮肤上烙下印痕——如同他脸上的颜色一般。

  收手再定睛看去,好在什么也没有。

  谢枕汀晃晃脑袋,暗叫一声不好,只怕今晚没能灌醉同席的人不说,自己一个不支先倒下去,那可就不好收场了。便寻了个理由要从船舱里出去,惹来叶帛玉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随口搪塞:“等你喝完这杯酒我就回来了。”

  谢枕汀立在船头迎着冷冰冰的夜风吹了一阵,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再回转船舱,特意在屏风后的宫灯边立了半晌,以防将外头的寒气过给旁人。

  绕过屏风走进去,室内的景象落入眼底时,谢枕汀不禁一愣。

  只见适才还气定神闲的人这儿会已整个伏倒在桌面上,呈颓然之势。

  谢枕汀踱步过去,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叶帛玉的肩。

  叶帛玉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从桌上撑起身子,这动作对他来说像是颇费力,他一伸手径直攥住了谢枕汀还留在肩头的手,借力抬起头来,一张脸上的颜色更深,双唇愈红,对着他嗫嚅:“回来了?”

  谢枕汀直直盯着二人牵在一处的手,一时回不过神。

  回过神他朝桌上看去,叶帛玉果然已将适才杯中的酒喝光了。

  谢枕汀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叶帛玉问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时只怕已经醉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言下之意像是“我在等你”的话?

  他俯身在叶帛玉的手背上写道:抱歉。

  叶帛玉勉强牵起嘴角,笑得含糊,“不必……道歉。”

  谢枕汀问:“你感觉怎么样?”

  叶帛玉微蹙着眉,凝神分辨他写的字,这时却实在不能辨别出来,等谢枕汀的手离开后又用自己的手从手背上抚过,抿着唇露出种苦恼的神态,却带出一丝少年的稚气。

  原来这个人也会露出这种神情。

  谢枕汀看的好笑,只得默默再写了一遍,这回将动作放慢了许多。

  叶帛玉很快给出了回应:“唔,还好,只是……有些头晕。”

  “我让船家准备醒酒汤。”

  他起身要走,叶帛玉却抓紧他的手不放,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动作间他的手指无意从谢枕汀手心滑过,仿佛一只小虫在心口蠕动,微痒。与自己相对的那双眼睛分明黯淡无光,只能映出他的影子,谢枕汀却莫名想要躲开。

  “很快,一句话的工夫。”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回头却见叶帛玉挪了个位置,从酒桌来到了窗边,两扇窗页大敞,夜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灯烛和纱帘明灭不定。

  谢枕汀大步上前,一把关紧窗扉,扭头瞪住叶帛玉,显些直接喝问出声,一个字音及时咬住一半,对着叶帛玉那一脸的无辜,又轻易泄了气,一把抓过对方的手,手指落上去感到那只手已是一片冰凉:醉糊涂了?做什么在这儿吹冷风?

  叶帛玉笑了笑,答道:“屋子里太安静了些。”

  在这儿能听到风声和水声。

  谢枕汀一默,不再多说,推着人往屋里走,又问:现下呢?感觉如何?

  “还是头晕。”

  “不如在榻上躺躺?船家等会儿将醒酒汤送来。”

  叶帛玉乖乖跟着他来到榻边,乖乖地坐下去……而后就没了动作。权当是伺候大少爷,谢枕汀暗叹一口气,认了小厮的命,让叶帛玉抬起手为他除却外衣,贴近时又嗅到对方身上的那股香气,经酒液入侵后变得愈发的芳冽。

  谢枕汀将穿着中衣的叶帛玉按进被褥里,随手抓着他的外裳在榻边坐下,他犹疑片刻,将衣物送到面前低头嗅了嗅,想辨别出那香气是出自叶帛玉自身还是熏染在衣衫上的……

  忽而有脚步声踏入这方静室,是船家将他适才要的东西送了过来,谢枕汀干咳一声,忙将手里的衣衫甩开了去。

  一盆温水、一碟蒸梨、一碗醒酒汤。谢枕汀先用温好的帕子给叶帛玉拭了一遍脸,又在蒸梨和醒酒汤之间选了醒酒效用更弱的前者。

  他还记得今日是要考察叶帛玉的酒品,自然得让他醉得更久、更深。

  谢枕汀拍拍叶帛玉的肩,将一块蒸梨递到对方嘴边,这人醉酒不见失态,不见无状,反倒变得乖顺如稚子,却也忘了保持往日的仪态和距离,顺从地张开嘴从他指尖哺过那块蒸梨。

  咽下去后,他弯起眼睛从眉眼间迸出种纯然的欣悦,赞道:“……甜。”

  谢枕汀不由也翘了嘴角,继而将一块接一块蒸梨递过去。

  盘子很快空了,叶帛玉却还轻启双唇静待着喂食,谢枕汀正欲告知他,那时完全是鬼使神差,本应伸向叶帛玉手背的手却又一次触及到他的唇,触感一片温软,一点湿润濡上指尖,是叶帛玉张嘴含住了他的手指……

  谢枕汀心头一惊,忙收回手,换了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背写道:没有了。

  一只手在对方手上描画,另一只手却在身侧死死捏住了五指。

  叶帛玉没意识到任何不对,只是轻应了一声。

  谢枕汀兀自怔忡良久,抬眼对上榻中人的脸,慌忙移开目光,低头又对上自己的右手,那只手……他只得立起身来,背对床榻转向了另一边。

  那一瞬,电光石火间他对眼前之人生出的某种念想……既让谢枕汀整个人如遭雷击,又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各种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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