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简遇回态度如常。

　　顾渝晓组织着话语, 试图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想神经病：“是这样的……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出这话时顾渝晓已经做好了看简遇回惊讶神情的准备，但简遇回的反应极其平淡，硬要说就是种原来如此的意味。顾渝晓他知道简遇回一贯没什么强烈反应, 可现在这出奇的冷静还是让他惊讶。

　　“你是不是没听清我说的话。”顾渝晓一歪头，思绪瞬间发散到了是不是自己一说是穿越的, 然后话语便无法被他人所识别的玄幻主义上。

　　“听清了, 小鱼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简遇回淡淡道。

　　顾渝晓：“……”

　　重新打理精神, 顾渝晓再次开口：“你是不是认为我是神经病？”

　　毕竟有儿时被当成神经病的前科在, 得出这样的推断也并不奇怪。

　　“我相信小鱼说的。”简遇回敛下眉眼，接下来的话语中带着细微的颤动, 宣示着当事人的紧张，“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呢？”

　　当听见他的小鱼说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后，简遇回出奇的并没有惊讶的情绪，反而生出种理所当然。难怪小鱼和之前出现突兀的反差, 难怪小鱼总喜欢和旁人拉开距离，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事物。

　　一层厚厚的薄膜一直不断将小鱼和这世界割裂着, 幸运的是这薄膜在时间的推移下消减。

　　“小鱼, 是要离开吗？”简遇回克制着问出口。

　　强烈的不安将他掩埋, 至于顾渝晓是想向他诉说真相, 两人不再有太多隐藏所带来的欢喜, 也被这荒芜的不安掩盖。

　　“嗯？”顾渝晓没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

　　“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就算是我有选择也不会离开的。”顾渝晓轻叹一口气, 伸出双臂将眼前人环抱住, “更何况我还没有选择。”小声嘀咕。

　　简遇回紧紧拥住, 仿佛想要将他的小鱼揉进血肉, 最后又害怕将小鱼弄疼克制分开, “我相信你。”

　　“我还没有说完。”顾渝晓将话题拉回正轨，“而且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在我的认知中其实是围绕着一本小说展开的。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里面的一个角色。”

　　“我们在一起了吗？”简遇回的重点完全错误。

　　顾渝晓满脸黑线，实话实说：“没有。”

　　简遇回对顾渝晓口中小说剧情的兴致瞬间就落了下去。

　　“我在这本小说中喜欢的人是程尧。”顾渝晓失笑，“程尧和陈思宇是小说主角，你和我都是里面的配角。”

　　简遇回：总之就是非常生气。

　　顾渝晓顶着男朋友受伤的目光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叙述清楚，最后收尾的时候还添了句：“不过现在知道也没有什么意义，早就全都不一样了。”

　　“我喜欢的人是你。”顾渝晓脸上笑意浅浅。

　　“我也喜欢小鱼。”简遇回很认真。

　　“我应该是小时候发生过失忆，虽说至今不知原因，但的确是这样没错，从始至终顾渝晓都是‘我’。”顾渝晓认为得把这个逻辑给理清楚，“按照我个人的推断，有一个最可能且科学的假设。”

　　简遇回一点头，示意他在听。

　　“从始至终根本不存在另一个原有的顾渝晓，之前的那个顾渝晓，也就是另一个我，是无法接受穿越到小说中所产生的副人格。”

　　顾渝晓也不是凭空猜测。之前查找那个同病情少年是否为精神分裂时，所查到的病情详情，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在后来越来越感觉和自己的经历其实也差不多。

　　记忆力变差，嗜睡，混乱，两个人格的记忆没有发生共通……

　　当然，还有另一个假设，世界意志在作祟，比较玄学难以验证也就被顾渝晓抛到了脑后。

　　“我这个人格出现的原因，是之前被周涂推下水后受到刺激，产生的保护机制。”顾渝晓慢条斯理的解释，“后来两个人格渐渐发生融合，所以才渐渐恢复了另一个人格所有的记忆，就是比较零碎，还没能连贯起来。”

　　简遇回先是嗯了一声，然后垂着眼睫，像是受了极大委屈般说道：“那为什么小鱼的副人格会喜欢程尧？”

　　怎么不是喜欢他？

　　顾渝晓一时间语塞，连忙摆手：“我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他之前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眼下只能硬着头皮扯，“因为在我认知中，小说中的顾渝晓就应该喜欢程尧，可能是把自己给催眠了也说不准。”

　　越说顾渝晓越感觉自己说得有道理，“然后我的副人格坚持按照小说中顾渝晓的行为模式来生活，认为这样才是最合理的。”

　　“小鱼的副人格还会出现吗？”

　　“我也不知道。”顾渝晓纠结，赶紧将话题扯开，“说起来副人格的记忆，我记忆中有个小男孩，是你吗？”

　　顾渝晓问出口也感觉自己说的实在过于笼统，便立刻补充了两句：“就幼儿园的时候，不太爱说话，眼睛很黑，长得特别可爱，还给我推过秋千。”

　　“是我。”简遇回有些怔愣。

　　“那还好，就算我当时是按照小说程序生活的副人格，也还是很喜欢你的。”顾渝晓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人。

　　不得不说，小时候的简遇回就跟个小糯米团子那样可爱，还是黑芝麻馅的。

　　还没等简遇回发表对顾渝晓这番言论的感想，顾渝晓的手机了铃声先行一步响了起来，截止了话题。

　　“陆医生，是有什么事情吗？”顾渝晓问道。

　　“是这样的，那个和你同病情的孩子似乎受了刺激，现在非常脆弱。”陆医生被自己这话语搞的头疼，“为了他的病情着想，再加上他如今态度的软化，我想安排您明天和他见面，请问您有空闲时间吗？”

　　“有啊。”顾渝晓应的爽快，“你明天尽管安排就好，告诉我时间。”

　　“好的。”陆医生当即松了一口气，“那么我会尽快安排。”

　　挂断电话的陆医生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齐阳，“顾小少爷说有时间，答应的很爽快。”

　　“那就尽快安排。”齐阳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其实他也多少清楚，自己没有多少机会了。

　　接完电话的顾渝晓一抬眼，对上男朋友探究的目光，“怎么了？”

　　“小鱼接的是谁的电话？”简遇回也只是平淡地发问。

　　“我的心理医生。”顾渝晓发自内心的嫌弃，“感觉特别不专业是真的，不推荐你找他谈心。”

　　“那为什么小鱼还要去？”简遇回合理发问。

　　“感觉他好像知道点什么东西。”顾渝晓抓抓自己的头发，“而且他最近说有个和我差不多病情的孩子，明天还安排了我们见面。”

　　简遇回接受这个答复。

　　——入夜，顾渝晓最后居然没能留在简家。

　　此刻的顾渝晓正躺在大床上打了几个滚，抱着抱枕忍不住的碎碎念。

　　“就不能在我客套的时候多说上两句让我留下来吗？”真是有够离谱的。

　　其实简遇回不让他留下是有充分理由的，他安排人调查了下和今天小鱼所说内容相关的事情，而且让小鱼留在简家晚上又害怕就不好了。

　　顾渝晓是不可能知道男朋友心中所想的，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着自己说话的内容，越来越感觉莫名羞耻。

　　说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针才不会理会主人家细腻的想法，自顾自的移动，不知不觉中便转了好几个圈。

　　顾渝晓再一个翻身才发觉居然已经凌晨一点，房间内安静的可怕，等那份诉说秘密的兴奋值降下来才慢半拍的感觉到夜晚的阴森。

　　……有点可怕，呼吸声似乎都得到无限放大。

　　顾渝晓慢慢小幅度的移动，潜意识认为这样就不会被他所害怕的不科学东西察觉。

　　他缩到被窝里，先给好友黄成打了个电话，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不熬夜会死星人黄成，这天居然碰巧破天荒的早早睡觉，电话没能被接通。

　　这样好了……给简遇回打电话，就两秒，两秒没被接通他就下楼把小佳给薅起来陪他睡觉。

　　电话显示对方已振铃，顾渝晓掐着时间点，两秒就是两秒，结果心中这个‘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显示接通。

　　“喂？”顾渝晓试探开口。

　　简遇回声音中透着些许倦意：“小鱼，怎么了？”

　　“没事，你信吗？”顾渝晓在床上忍不住扑腾了一下，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怎么和简遇回解释。

　　“小鱼——”

　　简遇回可能是真迷糊，拉长的语调像是在和无理取闹的另一半撒娇，满是无可奈何。

　　顾渝晓莫名其妙的硬气起来的，恶声恶气的：“我睡不着，你给我唱歌。”

　　对面先是静默了一瞬，而后简遇回才问：“小鱼是想听什么歌？”

　　“你会唱什么就唱什么。”顾渝晓又小声起来，态度也软和下来，“不会唱的话就随便来一首儿歌。”

　　他还没听过简遇回唱歌。

　　简遇回大概能猜出来小男朋友打电话过来的原因，害怕了吧，只能眯着朦胧的睡眼，回忆着不知何时的歌谣。

　　低沉的声音从顾渝晓的手机听筒中传出，曲调优美，一个音都没有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