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慎言知道自己失言，便说：“杨姑娘数次救我于水火，莫说已不是公主，便是犯了律法，我也当舍出性命报答姑娘。”

　　“不用了，我不需要报答。”玄真公主挥鞭让马儿走得更快。

　　柳慎言追上去：“杨姑娘，请恕在下唐突，在下想……想与杨姑娘结为夫妻。”

　　玄真公主眼里含了泪，微微抬头看向远方：“胡说什么！你的前途不要了？你在帝都为霍将军赢得民心，他定会重用你，你娶我，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柳慎言正色道：“杨姑娘也曾劝令兄向善，若有人因我娶了杨姑娘而非议我，便是那人狭隘，我自当无视。”

　　“那霍将军呢？我兄长几次要杀他，他现在或许不介意我的身份，可他能容忍你娶我？”

　　柳慎言缓缓道：“大将军心胸宽广，还命我照顾杨姑娘。”

　　玄真公主怔怔道：“他是个好人……天下在他手中，是百姓的幸事。”

　　柳慎言道：“那杨姑娘可愿意与在下结为连理？”

　　玄真公主眼里突然溢满泪水，她忍不住眨眨眼睛，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一边赶车一边抹去眼泪，说：“你这呆子，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我现在哪有心情想这个！你等着，等我想清楚再说！”

　　柳慎言也不急，默默陪着玄真公主往帝都赶去。

　　从次日开始，出逃的官员们陆续赶回帝都，将都城的秩序重新建立起来。

　　而霍开疆和萧锦瑟一行人又花了七天时间才抵达帝都。

　　夏日的阳光中，都城大门次第而开，新建的朱雀大道一望无尽。

　　霍开疆坐在战马上，身着铠甲，身旁有萧承业等年轻将领护卫，如同天兵神将。

　　其后是萧锦瑟，她换上了轻便而华丽的车驾，帘幔卷起，她看见大道两旁尽是沧桑却喜悦的百姓。

　　“云阙城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喊，百姓们便依次跪拜下去，如同海浪退下，为他们让出一条通往太央宫的大道。

　　顿时钟鼓齐鸣，庄严肃穆。

　　为了回应帝都百姓，霍开疆下马步行。

　　萧锦瑟也从马车上下来。

　　霍开疆回头看见，低声道：“你别累着，快回车上去。”

　　萧锦瑟说：“这么些天我都没好好走路，再不走，我这双腿就要废了。”说着，她搭上霍开疆的手，便抬头望向大道两旁的百姓。

　　百姓们看见她慈爱的目光，再次激动地高喊：“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

　　霍开疆便牵着萧锦瑟的手一步步走在新铺的朱雀大道上，因为百姓的膝盖不是为了皇权而屈，而是为了对他的信任，他只有亲自走完这条路，百姓才会明白他已经担起了天下的责任。

　　浪潮般跪拜下去的人群中，他看见一个身影有些特别。

　　那人穿着囚服站在大道最后方，面容枯瘦，他定定看着萧锦瑟，杨梦令在他身边提醒他跪下，他置若罔闻，直到萧锦瑟走近了，他才低头跪拜下去。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

　　当年他立她为后，百般侮辱。

　　而她不堪折辱，挥鞭打了身为帝王的他，毅然出宫，从此恣意而活。

　　她可以当街鞭打欺压百姓的戚家人，也可以与帝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峙，一袭嫁衣追随霍开疆。

　　曾经他厌恶极了她那副贤良模样，如今却觉得，这天下再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坐在皇后之位上。

　　只可惜皇位已易主。

　　车队走远了，百姓们纷纷起身，引颈张望他们的背影，谈论着两人的美貌和事迹。

　　有人见杨乾还跪着，踢了踢他垂在地上的镣铐说：“哎，起来吧！全天下大喜的日子，你一个犯人，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杨梦令心疼地护住杨乾的手，却不敢出声，生怕杨乾被人认出来会遭到殴打。

　　士兵们把杨乾拉起来，往大狱押去。

　　杨梦令亦步亦趋跟着，忍着哭腔说：“再过些日子就要秋天了，兄长别冻着！你看你瘦成这样，要多吃饭啊！我会好好的，你不要担心我……”

　　“回去吧。”杨乾打断她，“莫要再来，对你无益。”

　　杨梦令咬咬唇，拿出两根簪子递向押送杨乾的士兵，道：“二位郎君，我兄长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可他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善待他，这是我的一点谢礼，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弄……”

　　士兵们看也不看杨梦令，押着杨乾进了大狱。

　　杨乾是罪行最重的囚犯，被押着来到监狱最深处，这里寂静黑暗，将他和满城的欢声笑语隔绝开来。

　　他不怒也不喜，仿佛没有了知觉。

　　* *

　　半个月后，帝都将举行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天还没亮，帝都上下已经一片欢欣雀跃。

　　霍开疆由小太监服侍着穿衮冕，宫人们不敢近他的身，他不喜欢除了萧锦瑟以外的女子靠近。

　　礼服还没穿好，他就听见了萧锦瑟的脚步声。

　　萧锦瑟默默来到他身后，将佩剑戴在他腰上。

　　霍开疆握住她的手，转身看她：“我特地延迟了封后大典，好让你多睡会儿，怎么这么早起？”

　　“因为我不想被百姓笑话，让他们说我是个睡懒觉的皇后！”

　　霍开疆点点她的鼻尖说：“你不用为了百姓口中的贤良名声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