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喃喃说了许多梦话。

　　狐元快被乐离给耗尽，现在的乐离等同于是一只废狐，别说捉妖师，就连普普通通的凡人都能将乐离给杀死。

　　他长长蓬松的大尾巴盖在自己的身上，在处理伤口时，周瀚文刮了乐离身上一片毛发，身前又软又浓密的白色绒毛全被刮了，露出白白的肚皮。

　　李琰站在床榻旁。

　　皇宫里不是没有养过狐狸，不过他见过的那些狐狸都被喂得油光水滑，皮毛滑顺得如同上好的丝绸。

　　像乐离这样干瘪瘪没有几两肉，皮毛又暗淡又杂乱的倒是罕见。

　　不过乐离化为人形的那张脸，着实让人惊艳。

　　凌朝有明文规定不准豢养妖怪，与化为人形的妖怪结为夫妻或有其他不正当的关系。但是，无论是官宦人家还是普通人家都不把这条禁令当回事。

　　前些年还有人进献蛇女给皇帝，皇帝最反感蛇妖，当场斩了那名蛇女和捉妖师。后来某五品以上的官员后院中有妖女伤了家里主母的性命，这件事情被闹得很大，皇帝勃然大怒，下令诛杀所有官员家中豢养的妖宠。

　　那段时间，京城各家族人人自危，不少王公贵族也被迫交出自己心爱的妖宠。

　　现在的情势缓和了许多，普通人家不敢养妖宠，寻常官员也不敢养，王公贵族又偷偷摸摸的养了起来。

　　对于狐妖，李琰见过不少，所有妖怪中，狐族是美人的概率更大一些，也美得让人销魂。

　　他在北疆打仗的时候，某天夜晚，敌军就送来一名狐妖。

　　那名少年堪称绝色，眉眼唇鼻无不精致漂亮，据说是敌方可汗最心爱的尤物，送给李琰求和。

　　李琰对美色不感兴趣，狐妖杀了，敌方的可汗也杀了。

　　他带的军队中不少将士见到那只狐狸的脸，被迷得七荤八素，一连好多天都心神恍惚。

　　床榻上这只干瘪瘪的小狐狸，姿色比当初那只狐妖还要漂亮，而且是天壤之别，当初那只狐妖看起来给他擦鞋都不配。

　　凌朝尚武，李琰自幼习武，为了避免妖物残害，他们这些皇子都有最好的捉妖师指导。李琰并不恐惧妖物，养一只狐妖在身边，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看这狐狸没有死，状况比先前好了许多，李琰转身出去了，海泽在外面等候着。

　　李琰道:“他的情况如何？”

　　海泽在一旁道:“周太医检查了一下它的牙口和皮毛，猜测他的年龄不足百岁，妖力微弱，勉强可以化作人形，可能在野外受到了其他妖怪的攻击，所以才受重伤。”

　　不仅凡人好狐妖的美色，妖界其他妖怪也好狐妖的美色，这样一只刚成精的小狐狸在野外被重创，再正常不过了。

　　李琰想了想，当时这只狐狸的眼神不算友善，野外的东西，总有几分野性:“明天请一名驯兽师过来，记得伪装好。”

　　海泽应了一声。

　　这段时间皇帝生病，□□羽动作不断，处处针对李琰，李琰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

　　驯兽师不难安排，让手下找一个伪装成新来的太监或者宫女就行了。

　　海泽又道:“今天奴才遇到了太子殿下，他问候了您几句。”

　　李琰和太子表面上相安无事，不用猜也知道，李瑾会亲自过来，或者让他的好兄弟过来看看。

　　······

　　乐离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抖了抖耳朵，现在的乐离还是一只狐狸。千年的狐狸修为高深，原身也该是一只丰满的狐狸。乐离作为狐族的王，继承了上代狐王的狐元，修为不同于普通狐妖，原身比普通狐妖更大一圈。

　　可惜萧宸重创乐离后，用妖器吸食乐离一大半修为渡给了乐青，乐离逃到现在，修为尽散，体力不支，化作狐狸就像猫崽子一样大，成了一个小小的白团子，他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乐离用爪子抓了抓身上的被子，“擦擦擦”三下，光滑被面让他抓出几道痕迹。

　　爪子很尖，如果抓人肯定能抓出血来，不过用的力气太大，乐离不小心扯到腹部的伤口。

　　他叹了口气，尖尖嘴巴蹭着床单，发出“呜呜”的狐狸叫声。

　　就算爪子再尖也打不过这群凡人。

　　乐离已经回想起了抓到他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用爪子拨了拨鼻子:“天界的那群老家伙一个接一个的下凡，是生活太无趣了么？”

　　三百年前，乐离在外闲游，到了一个陌生的仙岛上。当时那座仙岛荒无人烟，乐离以为这是无主人的小岛，岛上一棵树结的果子特别好吃，他每年等果子成熟都来吃，吃了三年，第四年再来时，吃到一半，乐离被从天而降的伏妖网给网住了。

　　原来这座岛是天界三尊之一重霄仙尊的。乐离特别不服，和重霄打了一架，输掉后被链子锁了一个月，天天被捆在重霄身边听他读一些晦涩难懂的经书，虽然后来重霄将乐离给放了，两个人的梁子却就此结下。

　　乐离没有想到就连重霄也要下凡，一时间他甚至怀疑天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用爪子挠了一会儿被子，身上伤患处隐隐作痛。乐离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现在自身难保，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管怎样，落在重霄手中比落在乐青的手中要好多了。重霄顶多杀了他，或者再用链子锁他几个月。

　　失去妖力之后，乐离也需要吃饭喝水，饿了半个月，他现在饥肠辘辘，过了一会儿，乐离从床上爬起来，四处寻找食物。

　　床上没有食物，乐离跳到了桌子上，桌子上同样也没有，门窗紧紧关着，乐离暂时恢复不了人形，他扒拉了两下门，并没有把门给弄开。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乐离的耳朵灵敏，他抖抖耳朵，听到先前那个太监的声音:“七皇子殿下，您慢走。”

　　另一个人不晓得说了什么，长长的一串，乐离并没有听进去，不管怎样，那个人总算是走了。

　　等这个七皇子一离开，门随之也被打开，乐离身子不稳，从门槛处跌了出去。

　　海泽没想到乐离在这里，他赶紧将乐离踹在了怀里，带进房间。

　　乐离眨巴眨巴眼睛。

　　狐狸眼睛细长，不过乐离的眼睛偏圆，瞪大之后更显得眼睛圆，眼睛水汪汪的，像蓄着泪一般。他体型小，没有海泽两个巴掌大，这样可怜巴巴的小家伙惹人爱，海泽也是普通人，他喜欢毛绒绒的小东西，搔搔乐离的下巴:“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罢，海泽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小东西可不仅仅是普普通通小狐狸，他是一个妖怪，开了神智，能听得懂人话。

　　乐离现在变不成人身，也开不了口，一张口就是呜呜啊啊的狐狸叫声。

　　乐离用爪子指指自己的嘴巴。

　　海泽摸摸乐离尖尖的嘴，想掰开看看:“嘴巴也受伤了？”

　　乐离挣扎了一下——这人怎么就理解不了自己。

　　他又用爪子指指自己的肚子。

　　乐离的肚子上还绑着绷带，薄薄一层，旁边的毛发被剃了一些。

　　海泽道:“肚子疼？这里好大一个洞，在给你疗伤，还需要包扎一段时间。”

　　乐离第一次恨自己不能开口讲人话。

　　海泽还想掰开乐离嘴巴看看有没有受伤，乐离爪子扒拉着不给掰开，被抓了几道血痕后，海泽才意识到一件事:“是不是饿了？”

　　乐离差点感动哭，他点了点头。

　　海泽把乐离放在桌子上:“你别乱动，我去给你带一些吃的东西。”

　　这狐狸已经能化作人形，身上又受伤，海泽没有拿生肉给他，而是让厨房的人准备了一些饭菜。

　　狐狸爱吃荤的，海泽装了一盘红烧鱼，一盘糖醋排骨，一盅鸡汤。

　　海泽的干儿子小喜提着食盒:“干爹，你说殿下为什么要留这只狐狸？”

　　海泽在前面走着:“估计觉得这只小东西好玩。”

　　还没有走到，海泽就看到另一个太监金常抱着狐狸往前去，海泽喊了一声:“金常，你抱着他去哪里？”

　　金常回过头:“殿下觉得无聊，让我把这只狐狸抱他身边去。”

　　海泽想了想:“这狐狸饿了，我给他带了吃的，一起过去吧。”

　　乐离已经嗅到了食盒中食物的香气，尤其是红烧鱼的气息。

　　他轻轻动了动鼻子。

　　海泽看这狐狸的黑色鼻子轻轻抖动，忍不住摸摸乐离的头:“等到殿下跟前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