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后还是沈舒城扶着江安青的肩膀把人带上了车。

　　黎笑山叹了口气：“谢谢你啊，不然我一个人可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沈舒城偏头看向闭着眼睛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江安青，对方安静的侧脸近在咫尺。沈舒城开口沙哑：“不用谢。”

　　不过十几分钟，黎笑山就开到了江安青的公寓楼下，他熄了火准备下车的时候恰好电话响了。

　　“喂？”黎笑山看着沈舒城把已然熟睡的江安青半抱着走了出去，一边嗯了几声，对着电话那头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舒城扶着江安青站在车旁，顺便帮他把外套拢紧，手臂碰到江安青的腰部时还是不自觉的吸了口气。

　　不到一会儿黎笑山走了出来，面带抱歉，“杂志社那边出了点事情，实在是紧急，城哥……”黎笑山盯着他看的严肃，“我把江安青交给你，你能带他回去吗？”

　　“公寓门锁是江安青的指纹。”黎笑山挠了挠头发：“你可别欺负他。”

　　沈舒城嗯了一声，“挺乖的。”

　　江安青喝醉了之后不哭不闹也不怎么说话，就静静地靠在他身边，平白的让沈舒城的心软了下去。

　　黎笑山再三嘱咐过后又道了谢才开车远离。

　　沈舒城扶着江安青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楼，找到黎笑山说的地址后他想捏起江安青的手指开门，却没想到一直安静的江安青突然睁开了眼睛：“你干什么？”

　　语气之淡定，眼神之清醒，让沈舒城心口一紧，“你醒了？”

　　如果江安青醒了的话，自己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不过还没等沈舒城继续想下去，只听江安青继续道：“沈舒城？”

　　沈舒城眨了眨眼睛，应了声：“嗯。”

　　江安青又叫了一声：“沈舒城。”

　　沈舒城叹了口气：“在呢。”

　　半晌过后江安青又悄悄地睡了过去，沈舒城捏起他的手指就贴上了门锁。

　　叮铃的一声过后大门打开，沈舒城终于把这个喝醉酒的家伙带到了他的家里。

　　沈舒城将江安青放到了卧室的床上，又去厨房烧了壶热水。

　　“沈舒城……”江安青又开始糯糯地喊他的名字。

　　“我在。”

　　沈舒城握着一杯水走回了卧室放在他的床头柜。

　　窗外又开始下雨，房内有些湿冷，沈舒城便找了一床被子盖在了江安青身上。他盯着床上的那人的身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守在江安青的床边，一夜无眠。

　　江安青高二那年转学来到青城是因为家庭原因，一开始沈舒城不清楚，后来才发现是因为他的父母离异，江安青跟着他爸一起移居到了北方。

　　从来都在南方生长的江安青一度水土不服，沈舒城便秉着热心肠的好同桌的心思每天给他暖热水袋，后来逐渐演变成帮江安青带早餐、带江安青回家补习功课、周末和江安青一起去玩……

　　少年的心思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萌芽转变。

　　直到沈舒城和江安青一起去市里参加竞赛，结束那天江安青着了凉发了高烧，凌晨两点钟，沈舒城背着他跑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一家急诊。

　　挂完点滴后沈舒城就守在江安青的床边，抓紧了他的手。

　　也是在那晚沈舒城发现了自己对江安青的感情。

　　那是充满了占有欲和保护欲的，少年的爱情，赤诚又烫人。

　　窗外的雨逐渐下大，沈舒城和江安青经历过最紧密的关系，他们曾拥抱着度过寒冷的夜晚，沈舒城曾比任何人都了解江安青，都要贴近江安青。但是如今沈舒城却一步也不敢靠近床边。

　　如同八年前的那样，他不敢靠近。

　　无需犹豫，沈舒城便做出了和当时一样的选择，他轻轻蜷着腿坐在了地板上，一手搭在江安青的手腕上。

　　当初在病房的江安青半夜惊醒过后悄悄地与沈舒城十指相扣，他以为沈舒城睡着了，但是并没有，沈舒城清醒的和他的少年十指相扣了一夜。

　　如今沈舒城静静地看着喝醉了的江安青没忍住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在下面干什么？”江安青眯着眼睛出声问道。

　　沈舒城惊讶的睁开眼睛，但江安青显然不是醒酒了，他只是很平常的问了一声。

　　沈舒城还没来得及回答，江安青就往旁边翻了个身，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刚才躺的位置，笃定道：“上来一起睡。”

　　沈舒城愣了愣，喝醉了的江安青显然没那么好脾气，他啧了一声再次催促道：“快点上来。”

　　八年前，沈舒城明了自己的心意和他的少年握了一夜的手。

　　八年后，沈舒城在江安青的允许下再次爬上了他的床。

　　江安青喊完了刚刚那几下之后又静静地缩进了沈舒城的怀里。

　　沈舒城没忍住：“我是谁？”

　　江安青闭着眼睛没回答。

　　沈舒城不厌其烦的问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江安青皱着眉说：“沈舒城，别闹了。”　　

　　——

　　高考前一个月，江安青也是这样拍开在自己身旁逗弄个不停的沈舒城，“沈舒城，别闹了。”他说。

　　沈舒城笑嘻嘻的又凑了过去，“刚刚不是做过一套卷子了吗？让你的眼睛休息休息。”

　　江安青捏着笔坐在床边没有搭理他。

　　高二那年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便常常跑到江安青租住的房子里一起看书，江安青的父亲来到青城后生意也很忙，毕竟他把半生的积蓄都分给了江安青的母亲，那时他一直急着东山再起，并没有分一些关心给跟着他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青城的儿子。

　　无人拘束，无人看管。

　　两个少年从此将这里当作了他们的巢。

　　江安青故意拧着眉头：“马上要高考了。” 沈舒城盘腿坐在他身旁，应了一声后拿起了物理卷子，随后看向低着头认真做题的江安青，开口时玩笑中带着点认真：“阿青你想去哪儿啊？”

　　江安青茫然的抬起头，“什么？”

　　沈舒城挠了挠头发，“我是说……”他犹豫了一会儿，“我是说，你高考后想去哪里上大学？”

　　他知道江安青自小在南城长大，即使来到了北方后也不甚习惯这边的天气，沈舒城觉得江安青会想回到那里，但是他又从心底里拒绝着这种可能性。

　　可说到底他们这里总归是拘束了江安青，他值得更广阔的地方。

　　江安青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本来想回去的。”

　　沈舒城眨了眨眼睛，本来想回去…… 是什么意思？他的心跟着江安青的话提了起来，手指微微颤抖。

　　江安青把沈舒城紧张的表情都收入了眼中，随即笑开了，眼底淌着笑意，“但是现在不想回去了。”

　　“我想跟着你，在这里上大学。”

　　沈舒城脑海里霎那间只剩下了江安青的笑容和他说的不分开，近几日来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落地，得到了江安青肯定的答案之后沈舒城才意识到，原来他并不是担心江安青离开自己，比起两地分隔，他更是在担心江安青不要自己。

　　少年放肆又赤诚的笑了，他全力搂住了江安青，语气坚定：“你尽管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用力去飞，我会跟上你。”

　　砰——！！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的踢开，两个少年惊讶的望了过去，只见江安青的父亲手里提着水果满脸的怒气即将爆发：“你们两在干什么？啊？”

　　“江安青！这个男生是谁？！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