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敲了几下键盘，另一张办公椅在杨梓面前出现。

　杨梓坐下，翘起二郎腿，脸色却一点都没有舒缓：“你给我惹了很大的麻烦。”

　“是吗。”男人揉揉还在生疼的腮帮子，吸了吸口水，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扯平吧。”

　“门都没有！”杨梓一拍椅子把手，他的影子直直地竖了起来，张开双臂，发出如猛禽般的长鸣，“哪有这么好的事？你这么闹完折腾完，伤害了那么多人，一句‘扯平’就想蒙混过关？”

　“伤害人的是你，不是我。”男人的眼皮一动不动。

　“你……”杨梓想反驳些什么，但是过度的愤怒导致他大脑嗡嗡作响，他便只好捂着脑袋，咬牙切齿道，“你TM到底是什么人？”

　“方智辉，智慧的智，光辉的辉，前动画建模师。”

　“然后呢？”

　“然后？因为行业竞争太激烈，是个人都在往大公司跑，抱着狗屁梦想待在小作坊里做动画片死路一条。所以我改行做筑梦师了。”男人冷哼道，“被你锤烂的这个梦境，是我潜伏在你家人和朋友身边好几个月才造出来的。放心，我是一比一复刻的，现在他们很安全，你妹妹去年高考分数很高，但还是选择了梧源大学，学的还是病理性精神病相关，这够了吗？”

　“你的目的是什么？”杨梓听到自己家人的情况，心中有说不出的舒坦。

　“我说了，你自以为那么聪明，为什么不自己寻找答案呢？”方智辉回头看了一眼在白色空间内时隐时现的墙壁、家具，又埋头敲击键盘，“你几拳头就毁了我几年的筹备，现在还得让我当你的知心大哥哥，需要心平气和地为你排忧解惑，这好像有点不合适。”

　杨梓皱眉，以推断的语气缓缓道：“你是想把我的个人意识困在这个梦境里，把我影子解放出去……如果目的是这个，那你失败了，我及时醒过来了。但如果你是想要医院把我彻底关死，那你确实成功了，这件事之后估计他们不会轻易地把我放出去了。”

　“都不是。”方智辉歪头，“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杨梓“哼”了一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可我为什么还会回到这里？”

　“筑梦在正式发动之后是不可逆的，”方智辉嘴角上扬，五官拧成一团，“换言之，除非我死了，不然以后你每次入眠后都会来到这里。”

　杨梓抿嘴，他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人动机是什么。

　方智辉盯着杨梓身后那黑色的庞然大物：“你现在应该身处零光源环境，无处可去的它也跟着你进来了。”

　“所以，你想让它趁着我睡觉被困在你构筑的梦境中的时候跑出去为非作歹的计划失败了。”

　“我可从来没有那样的计划。”方智辉将双腿缩起来，浑身蜷缩在办公椅内，“我想让你帮个忙，但是实施起来有点复杂，就只好这么做了。”

　“什么忙？”杨梓警觉。

　“我有个作家朋友，最近他有些烦恼，想让你到他的梦里走一遭。”方智辉伸起两根手指,“你可能想问我两个问题。”

　杨梓刚想张嘴，却又被对方打断。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会选你来帮忙。”方智辉另一只手没有停止点击鼠标，“我这个朋友的烦恼比想象得要棘手一点，我用了许多方法都束手无措。而作为我们之中第一个觉醒的同类，这座城市内应该没有比你更可怕的怪物了，我觉得有必要尝试一下。”

　“我可不是你的同类……”杨梓小声嘀咕道，视线落在了身后的影子上。

　“第二个问题：怎么进他的梦。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既然能构筑你的梦境，也自然能够将他的梦境构筑好，你只要走进那扇门就可以通向他的梦了。”方智辉说罢，敲击回车键，其身后忽然凭空出现了一扇红色木门，就好像童年某动画里的任意门一样。

　“你就是……为了这个朋友，才进了精神病院？”

　“是，也不是，原因之一吧。”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杨梓站起来，影子就此乖乖平躺于地面，“我凭什么帮你。”

　方智辉愣了一秒：“你不如他们说的那么单纯好骗。”

　杨梓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句好话，但他很讨厌这个人一句话三个谜语的风格。

　只见方智辉在左手边一台闲置电脑上点击了两下，电脑桌面上弹出了一张照片。

　杨梓瞳孔急速收缩。

　他以为自己已经快忘记照片上的主角了。

　照片上身着黑白校服的女生留着极长的刘海，将本来就狭长的双目遮盖了起来。白皙的鹅蛋脸虽然稚气未脱，但是已然可以预见到再过几年后的精致模样。

　记忆如同漩涡，搅动他的脑海。

　面容扭曲的男男女女、装束诡异的面具人，还有……面色绝望的少女……

　“嗡——”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他的大脑，告诉他有些人、有些事不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忘却——更何况它直接或间接导致了自己成为了现在这副怪物模样。

　“凭这个。”

　杨梓掐住自己的大腿以控制住情绪，他长舒了一口气，起身，漠然地打开那扇刻着“壹”字的红色木门。

　“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方智辉冲着他招招手：“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