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家宠物医院到顾恺家，开车需要大概二三十分钟的时间，不算太远。

　　雨果提前几天就待在产房里，此刻轻车熟路地跑过去，蜷缩在里面，看着顾恺和裴温。

　　顾恺两人便蹲在那纸箱子前陪产。

　　巴赫本就是夜里活动，此刻正精神着呢，见妹妹叫个不停，同样围过来旁观。

　　羊水已经破了，血迹从雨果屁股里流出来，兴许是因为痛，她一直在叫。

　　她是新手妈妈，对生孩子没什么经验。

　　因此为避免出现意外，顾恺和裴温准备了消毒剪刀、棉线、手套和干净的毛巾等，以防万一。

　　如果雨果因为太紧张没有咬断脐带，或者没有舔开胎衣，那就得由他们俩做外公的代劳了。

　　棉线是用来系脐带的，毛巾用来擦干净小狗身上的羊水，而手套则是避免人类的气味沾到小狗身上。

　　有的狗妈妈如果闻到小狗身上有人类的气味，可能就会不要小狗了。

　　第一次生产，雨果不是很顺利，叫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开始生。

　　大量的血流到宠物尿垫上，顾恺看着那些血，就想到裴温自杀的那个晚上，心里一阵不适。

　　察觉他的异常，裴温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恺摇摇头，指着雨果屁股的方向说，“那是不是小狗的脚？”

　　“脚？”裴温定睛一看。

　　就算是他这种对生产毫无了解的人也知道，脚先出来明显是不正常的。

　　裴温顿时就紧张了：“她这会不会是要难产？”

　　“有这个可能，”顾恺宽慰他，“不过也不用太慌。”

　　由于是脚先出来，胎儿个头又太大，雨果自己生了半天，都没生出来。

　　裴温急得不行，戴上手套，按照医生之前的指示，握着小狗的腿轻轻往外拉扯。

　　但裴温不敢用力，怕伤到雨果和小狗，两人一狗努力了半天，都没有把孩子生出来。

　　没办法，他们只能给宠物医院打电话。

　　不多时，救护车来了。

　　两人连狗带箱子，把雨果抱上救护车。

　　因为情况紧急，司机尽可能地快点开，加上夜里路上行人和车辆都少，不过二十分钟便赶到了宠物医院。

　　兵荒马乱一晚上，在宠物医院的帮助下，雨果总算顺利生下一只健康的小狗。

　　那是个小男孩，同样是狮子狗，但不是纯白的，耳朵和背部到尾巴是黄色，腹部和脚是白色。

　　刚出生，他眼睛还没睁开，只依偎在母亲的身边，雨果不住地舔着他。

　　忙活一晚上，疲惫的罗医生把一大一小交给顾恺和裴温时，对二人笑道：

　　“恭喜，母子平安。”

　　这话在顾恺和裴温听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谢。”

　　一整晚心惊胆战，两人都有些疲惫，顾恺笑了下，和医生握手道：“多亏你帮忙。”

　　不然搞不好就一尸两命了。

　　“没事，应该的。”

　　拿人钱财，□□。医生看着纸箱子内的母子，又嘱咐了他们几句照顾这一大一小的要点。

　　等寒暄完，两人走出宠物医院时，发现天都已经亮了。

　　“六点了。”顾恺看看时间。

　　裴温手里端着纸箱子，低头看看雨果和她的孩子，说道：

　　“咱们先回家？”

　　“嗯。”

　　昨晚两人是跟着救护车过来的，没开车，因此回去只能打个计程车。

　　到家时，还不到七点，裴温把雨果放在她平时睡觉的位置，便打算去做早饭。

　　“别做了，”顾恺站在厨房门口，手插着裤兜，对门外偏了下头，“咱们出去吃，然后回来补觉，做饭怪麻烦的，你不困吗？”

　　“我还好。”裴温说。

　　以前他睡不着的时候，经常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最近睡眠都很充足，感觉没有难以承受。

　　“行了，出去吃吧。”顾恺上前来拉起他的手，“你那么喜欢做饭吗？”

　　“对啊，”裴温理所当然地说，“做饭不是挺有意思的么？”

　　裴温很享受把食物从原材料变成美食的过程，这会让他很有成就感，尤其是当身边有人品尝，而且总是夸他的时候。

　　作为食客，顾恺显然很优秀。

　　因此，裴温对待每天的三顿饭都很认真。

　　“……”顾恺哑然。

　　他做饭都是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做，没想到裴温竟然是喜欢做饭本身。

　　见他表情，裴温笑了下，没再拒绝顾恺的好意：“行，那就出去吃吧。”

　　既然顾恺不舍得他累的话，不做好了。

　　清晨的莲花镇非常寂静。

　　如今并非农忙时，农民大多很闲，而小镇的生活节奏又慢，因此绝大多数人都还没起床，街上行人很少。

　　这条东西走向的街道东边的尽头，是连绵的群山，山坡上悬挂着一轮朝阳，圆润、金黄，像才脱出母体的婴儿。

　　街道上开的最早的，是早餐店。

　　好几层高的木质大蒸笼架在蒸锅上，冒着热气，里面是各种馅儿的包子和馒头。

　　旁边烧着蜂窝煤的炉子上，一个锡制的锅里煮着茶叶蛋。茶叶蛋是从昨夜便煮上的，在汤汁中泡一夜才能入味，早上起来吃正好。

　　一进早餐店，就能看到墙上贴着一个红色大菜单，上面标注着不同菜式的价格。

　　顾恺给自己点了碗酸辣粉，又点了俩茶叶蛋，给裴温点了一屉小笼包。

　　早餐店就挨在他们头一回来吃饭时那家农家乐旁边。

　　农家乐刚开门，还没开始接待客人，老板娘和丈夫正在里面做准备、打扫卫生。

　　见顾恺和裴温在隔壁吃早点，热情地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这么早？”

　　顾恺笑吟吟地点头：“才从县里回来。”

　　“咦？”老板娘好奇道，“你们去县里了？”

　　“嗯，昨晚送我们家雨果去医院了。”顾恺解释。

　　因为都是街坊邻里，大家熟悉得很，老板娘知道雨果是顾恺家捡的狮子狗，怀孕快生了。

　　老板娘关切道：“那情况怎么样了啊？”

　　顾恺看向裴温，裴温笑道：“母子平安，生了一只花的小狗，公的。”

　　老板娘立刻道：“那小狗你们要自己养吗？不养的话，我想养。”

　　农村里头都是这样，一家的猫猫狗狗生了孩子，谁家想要就知会一声，等小猫小狗两个月的时候，人家就自己来领。

　　顾恺犹疑地看向裴温。

　　裴温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雨果如果生得多，他们自己肯定养不了那么多，得送出去，但就生了一只，裴温便有点舍不得。

　　他们自己能养，两条狗一只猫，也不算多。

　　看他们表情，老板娘便大约明白了，笑道：“我就是问问，你们要是自己想养，就算了。如果不想养，可别给别人了，我想要。”

　　“好。”裴温答应了，这件事他还得再考虑考虑。

　　两人在早餐店坐着美美地吃完早饭，七点多回家补觉。

　　然而这时候他们却都不困了。

　　六月上午的阳光正好，从窗口斜斜照进来的光不过分晒，温暖又明亮。

　　菜和花都种上了，最近不需要顾恺操心，他没什么事，便搬出画架，画曾经那幅没给裴温画完的肖像画。

　　上次画那副画时，还是去年冬天。

　　当时的裴温穿着毛衣，而现在是夏天，穿着短袖，顾恺只能凭借记忆和自己的想象来完成衣服的部分。

　　画画时，顾恺仔细观察裴温的脸，发现现在的裴温看起来似乎比去年长胖了些，脸颊上有肉了。

　　不枉他这些日子里好吃好喝养着。

　　最后给裴温的手镯增加了一点金属质感，顾恺放下铅笔，看着纸上这幅画，深感不易，一幅画竟从去年画到了今年。

　　正想感叹两句，抬头时，却发现裴温在他加细节时，已经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他歪着脑袋，暖融融的光照亮他的侧脸，额前的发丝在脸颊上投下少许阴影。

　　裴温穿着简单的字母短袖T恤和没过膝的短裤，因为在家，脚下只穿了双凉拖鞋。

　　这一套都是他们在镇上服装店买的，加起来没超过一百块钱，穿起来似乎也没差多少。

　　他仰着头，淡粉色的嘴唇微张着，睡得安心而没有防备。

　　微凉的风从窗口吹进来，拂动裴温略长的短发。

　　他静谧美好得像是从青春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顾恺心底顿时有某种欲念蠢蠢欲动。

　　轻手轻脚地走到裴温身边，顾恺近距离观察着裴温的脸。

　　他右手拿起裴温的左手，摩挲青年细长的指节、柔软的掌心和指腹，然后倾身在裴温额头上、脸上轻吻了一下。

　　又戏弄般用指尖去撩拨裴温纤长的眼睫毛。

　　睡梦中的裴温被弄得有些痒，皱眉偏了下头。

　　顾恺无声地笑起来，心想：算了，裴温昨晚肯定累了，就让他睡吧。

　　于是起身去给巴赫和雨果添了粮和水，亲自给哺乳期不方便吃饭的雨果喂了鲜羊奶，才抱着裴温进卧室，把人放在床上。

　　顾恺脱了鞋，躺在裴温身边，右手垫在右脸下方，注视裴温的睡颜。

　　不知不觉间，他也睡了过去，酣然入梦。

　　顾恺做了个充满桃色的旖旎的梦。

　　梦里有青年潮红的脸，带着薄汗的身子，细碎地低喃他的名字，一声声地唤他：

　　“顾恺，顾恺……”

　　顾恺被他轻而软的声音叫得欲念丛生。

　　身旁忽而有动静，顾恺一觉醒转，见裴温的脸离他仅有几厘米，发现他醒过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慌乱。

　　“……裴温。”

　　见裴温要退，顾恺握着他腰身倾身压上去，细细密密地吻他，亲他。

　　裴温的呼吸一下子重了，脸颊发烫，听得顾恺贴在自己耳畔低语：

　　“雨果都当妈了，咱俩都是当外公的人了，还没……”

　　后面几个字顾恺没说出来，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说不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之所以晚是因为我粗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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