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温怔怔看着顾恺，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我眼睛疼。”他说。

　　顾恺低头吻他的眼睛，吻去他脸上湿漉漉的泪痕。

　　“那就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你肯定是哭太多了。”

　　裴温乖巧地闭上眼，抓着顾恺的衣袖：“你不会离开吧？”

　　“不会。”

　　裴温睁开眼，把自己的右手靠近顾恺左手，两只手镯贴在一起。

　　“要是这是真的手铐就好了，我就能把你铐起来，钥匙我管。”

　　“你就不能溜走了。”

　　顾恺好笑道：“我上厕所呢？”

　　裴温为难地想了想：“你上厕所就叫我，我给你解开。”

　　顾恺：“不怕我上厕所的时候跑了？”

　　裴温抬起脸看他：“你不是说不会走吗？”

　　“嗯，不走，逗你的。”顾恺低头亲了下他的手背，抚上裴温的眼睛，“好了，休息一会儿吧。等你睡醒，眼睛就不疼了。”

　　裴温被顾恺哄得睡着了。

　　他睡着时，顾恺就寸步不离地坐在他床边，守着他。

　　他很怕，怕自己一转眼，一个不留神，裴温就没有了。所以不敢放裴温一个人待着。

　　裴温再次住院，单位那边只能请假。

　　顾恺没对传奇剧团说实情，只说裴温生病住院要请假，洪茜等人都来看过他。让他不用着急工作，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这三天两头地住院抢救，谁受得住？

　　除了传奇剧团，裴温的妈妈也曾打电话来。

　　接到电话时，裴温正在睡觉。但他睡眠浅，一点动静就被吵醒了。

　　“……谁的电话？”裴温睡眼惺忪地问。

　　顾恺想了想，如实道：“你妈妈。”

　　裴温拉黑了她妈妈的电话，但对方用新的手机号给他打，裴温也拦不住。

　　裴温一惊。

　　“放心，我没告诉她你在这儿。”

　　顾恺知道裴温和他妈妈关系不好，又问了洪茜等人，发现裴温前些天一直在躲他妈妈，于是只说裴温在住院，对他的地址是三缄其口，一个字没提。

　　裴温松了口气：“……谢谢。”

　　顾恺把手机放到一边，问他：“对于你妈妈……你是怎么想的？”

　　“她似乎追你追得很紧。”

　　裴温别过脸，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顾恺：“我现在不想见她。”

　　他有些忐忑，担忧顾恺会像其他人一样，劝他和母亲和好，否则就是不孝。

　　不过顾恺没有。

　　顾恺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下：“嗯，那咱们就不见。”

　　裴温不知道怎么，就被感动得不行，起身抱着顾恺，嗓音含糊，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像是要哭出来了。

　　“别哭鼻子啊，”顾恺笑着拍拍他的背，“没见过你这么爱哭的。”

　　裴温憋着眼泪说：“我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

　　“哎，”顾恺刮了下他的鼻子，“小可怜，以前没人对你好吗？”

　　“也不是……”裴温道，“但是你最好。”

　　“都被你夸得不好意思了……”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今天天气不错。”

　　“嗯。”

　　为裴温穿上拖鞋，顾恺牵着他走出病房。

　　住院部外还是那片草坪和景观树，还是那一排银杏，银杏下人性化地安了长椅。

　　两人慢悠悠地在草坪上踱步，不久就觉得有些晒，于是到银杏的树荫底下坐着。

　　初夏的风吹得树叶哗啦啦作响，炽烈的阳光透过枝叶影影绰绰地落在裴温脸上。

　　裴温的脸色比前些天好转许多，稍微有那么一点气色了。

　　看着午后散步的病人和家属们，顾恺握着裴温的手，突然有些感慨，扭头问裴温：

　　“以后咱们也弄一个院子，院子里种着树和花花草草，再养一只猫。夏天，我们就在树荫底下乘凉，冬天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好不好？”

　　“我们？”

　　顾恺理所当然道：“你不是我的小媳妇儿吗，不应该跟我住在一起？”

　　“我们不是已经分手……”裴温略显羞赧，低声说，“什么小媳妇儿。”

　　顾恺用谴责且受伤的目光看着他。

　　裴温从善如流道：“对不起，我不想跟你分手了，可以复合吗？”

　　顾恺：“你求复合求得好没有诚意。”

　　裴温：“那怎么样叫有诚意？”

　　顾恺：“至少得满足我一点小要求吧？”

　　“什么？”

　　“比如说……”顾恺煞有介事道，“今天晚上要吃一满碗饭！”

　　裴温：“……”

　　看到裴温的表情，顾恺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不行？这么一个小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裴温无奈：“你好幼稚啊……”

　　顾恺眼巴巴地看着他。

　　“好，我答应就是了……”裴温咕哝，“竟然还撒娇。”

　　“谁让小媳妇儿宠我呢？”

　　正当顾恺得意时，一个白色的东西从不远处飞来，直冲他脑袋。

　　由于视角问题，顾恺没太注意到，也没来得及躲。倒是裴温眼疾手快，一下子拍开。

　　然后才发现，原来只是一架纸飞机。

　　“纸飞机？”顾恺弯腰捡起来。

　　“是我的！”

　　一个小男孩噔噔噔跑过来，站在两人面前。这男孩虎头虎脑，十岁出头。

　　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裙子，扎着羊角辫，八九岁左右。

　　“你的？”顾恺故意逗他们，“现在我捡到了，就是我的。”

　　小男孩皱眉道：“你都多大人了，还玩纸飞机，你幼不幼稚？”

　　“噗。”裴温笑出声。

　　“……”顾恺板起脸，“玩纸飞机怎么了，我想追忆一下童年，不行吗？”

　　小男孩知道这是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而自己只是个小孩，硬抢肯定是抢不过的，扁着嘴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还给我？”

　　“先说好，不能太过分啊，太过分我就不要了。”

　　顾恺指指他身后的小姑娘：“让你妹妹唱首歌给我们听，就还给你。谁让你砸到我的，就当是你们给我的赔礼道歉吧！”

　　小男孩眉头一皱，正准备拒绝，那小姑娘就拉拉他的手，说：“好。”

　　女孩唱的是《小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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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声音倒是清脆悦耳，像只黄鹂鸟似的，但是发音有点奇怪，咬字不清。

　　等她唱完，裴温第一个鼓掌，夸奖道：“唱得真好听！”

　　“来，给你。”裴温拿过顾恺手上的纸飞机，递给小女孩。

　　“谢谢！”女孩笑起来。

　　裴温又道：“你的小裙子真好看，穿上去像只蝴蝶。”

　　“真的吗？”女孩睁大眼睛。

　　突然，她觉得裴温看起来有点眼熟，再看看顾恺，忍不住道：“哥哥，我是不是见过你？”

　　顾恺：“？”

　　不是，这么点儿大的小孩子就会搭讪了？

　　裴温却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你记得？”

　　女孩用力点头：“你是去年夸我像公主的大哥哥！”

　　上次裴温住院时，就遇到过这两个小孩儿。那时候女孩儿还完全听不到声音。

　　而现在她戴上助听器后，可以听见一些声音，但说话仍然和正常孩子不太一样。

　　两人这么一说，顾恺才想起来，仔仔细细看看两人一眼，发现还真是。

　　不过，上回他们撞到裴温，这回纸飞机砸到顾恺，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

　　哄哄两个孩子，顾恺便打发他们去玩。

　　两个孩子一走，顾恺就听到裴温问：“顾恺，你想要孩子吗？”

　　顾恺没有犹豫地回答：“不要。”

　　“为什么？”裴温问。

　　“你就是看别人家的孩子可爱，”顾恺说，“但你要是看自己家的孩子，那是怎么看怎么头疼，恨不得打一顿，烦人得要命。”

　　裴温乐了：“你见过？”

　　顾恺：“我亲戚家的啊。”

　　“怎么烦人？”裴温几乎没接触过小孩儿。

　　“糟蹋我的花，”顾恺说，“把巴赫毛都快撸秃了，还喜欢动我的钢琴。”

　　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裴温想了想：“你好好教的话，他们不会有这些坏习惯的。”

　　“你生？”顾恺笑道，“要是你生，我就算不工作也在家好好带孩子。”

　　裴温：“……”

　　“好了，别想那些。”顾恺揉揉裴温的头发，“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想办法养一个，或者领养，或者试管婴儿？”

　　“反正我自己是不想养的。”

　　裴温其实也没有想要孩子的想法，他是看顾恺喜欢逗孩子，才会这样问。

　　既然顾恺也不想要，那就正好。

　　裴温在普通病房住了大半个月才出院，出院以后去另一家专科医院看抑郁症，又被建议住院。

　　裴温是不想再住院了，于是开了些药，收拾收拾回家。

　　回家路上，顾恺同裴温商量：“虽然咱们不住院，但还是得好好养病，不如你把工作停了，咱们一起去乡下养病？”

　　“乡下空气好，环境好，又安静。”

　　对此，顾恺早就已经想清楚了，甚至连房子都看了，只等裴温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专栏开了个预收文《胡琴抱桃花》，还是主攻文，温馨治愈，比这篇更甜一些，有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点个预收哈！这篇完结之后写那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