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蕙蕙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学到了不少，不过，以前她还没有讲究，婚后除了上班闲得没事儿，加上周婷婷也是个闲人，就讲究上了。

　　她在医院每个月的工资不但不用上交，肖刚还把工资交给她一半，手里有了钱，兰蕙蕙买东西就十分随意了，看到特别漂亮的茶具就想买，到现在为止已经买了七八套了。

　　现在肖家喝茶，茶壶茶杯可以至少一周不重样。

　　耿记的售货员比国营商场里的热情多了，她看出来肖姗等人不是普通老百姓，正是买高档茶具的目标顾客，笑着介绍，“这红纹瓷器是我们老板从苏联进口的，质量特别好，你看看瓷质多细腻，你再看看这花纹，又自然又润泽，而且越用越好看！”

　　的确，瓷器和玉器一样，也是需要养的。

　　兰蕙蕙买东西很痛快，问道，“这一套多少钱？”

　　售货员轻描淡写的说道，“一套九十八。”

　　兰蕙蕙一听价格有些犹豫了，之前她买的最贵的一套茶具，也是在这个耿记买的，是一套很漂亮的仿古青花瓷茶具，那也不过才三十五块而已。

　　她自己的工资六十块，肖刚比她多七八块，加起来一共一百多块，虽然家里吃喝不花钱，但工作以后，也没能存下什么钱。

　　相比之下，周婷婷就比她有钱多了，先不说那一笔丰厚的嫁妆，她婚后虽然不上班了，但因为请的是长期病假，文化局每个月还是要发基本工资给她的，肖强的工资也大部分上交，加起来也是一百多，但这个钱，周婷婷每个月都会存一百，自己只留零头当生活费。

　　如果哪个月花超了，就去娘家找亲爹诉苦。

　　周处长和周婷婷的母亲生前感情很好，但人是最健忘的动物，娶了现在的程老师，就把前妻忘得差不多了，前妻留下的女儿，也没那么重视了。

　　虽然没有那么重视了，但虐待是绝对没有的。

　　不过，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周婷婷从小资质一般，学习成绩始终不上不下，虽然高中毕业也能通过推荐去上大学，但继母程老师觉得是瞎耽误工夫，还不如直接去文化局上班。

　　很多大学生毕业后，不也就是去机关单位上班吗？文化局又体面又清闲，多好！

　　但谁又能想到，她一个文化局职工，竟然能嫁得这么好呢？

　　特别是，谁也不会想到，鹿城文化局的沈局长曾经当过兵，还是肖司令手下的兵，而且沈局长和肖司令私交特别好，因为这层关系，周处长在单位更受器重了，文化局马上要换届了，很多人都推测，周处长恐怕要往上升一升了。

　　现在周处长又十分重视大女儿了，每逢她回娘家，必然要嘘寒问暖关心一番，连程老师的态度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周婷婷现在能分辨出父亲和继母是半真半假在演戏了，她心疼以前送给程老师和继妹的那些玉器首饰，虽然都是成色不太好的，但也值不少钱了。

　　因此，她也演戏，诉求的中心点就是俩字：缺钱。

　　周婷婷在文化局的编制是工人，基本工资只有二十九块，但她嫁的可是肖家，肖强又是法官，法院的工资那是很高的，她手里不可能没钱。

　　但大女儿这么说了，周处长就不得不掏点钱出来了，太少了也不像话，每次都是给三十块，现在不用周婷婷开口，他每个月替女儿领了工资，主动就再加三十块。

　　不过，九十八块也的确不是小数目。

　　周婷婷转头瞄了一眼最有钱的小姑子，此刻肖姗正和肖莉在对面的柜台挑选东西，因为是背对着，姐妹俩儿都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她再看了一眼十分想买又掏不出那么多钱的妯娌，笑着说道，“蕙蕙，你下下个月生日吧，要不这茶壶我买了吧，就当提前送你生日礼物了！”

　　兰慧慧高兴的点了点头。

　　售货员开了票，周婷婷正好排队去交钱，肖姗肖莉姐妹俩走过来了，肖姗问道，“大嫂，你买了什么？”

　　兰蕙蕙高兴的指了指柜台上的茶具，说道，“买的这个，大嫂说是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

　　肖姗上前仔细看了看，问道，“多少钱？”

　　售货员很聪明，说道，“这是我们老板从苏联进口的高级瓷器，这种红色花纹是以前皇室专用的，一套才九十八块。”

　　肖姗抿嘴一笑，这个耿老三不吹牛能死啊，这瓷器质量算是不错，但要说是从苏联进口的就很扯淡了。

　　她连忙拦住大嫂，说道，“不着急交钱，咱们先逛啊，等会儿我去找耿老三问问，这差距到底是从苏联进口的，还是从景德镇拉来的！”

　　周婷婷答应了。

　　年轻女人逛商场，买的最多的肯定还是服饰，和十分坑人的茶壶相比，耿记的女装走的是质优价廉的路线，当然，实际价格称不上低廉，只是比国营商店性比价要高得多。

　　而且可挑选的款式也特别多，除了本地服装厂的货，上海各大服装厂的货，还有从广州服装厂进来的货，虽然这些南方来的衣服质量不如上海货，价格比本地货贵，但胜在洋气时髦，所以特别受欢迎。

　　女装柜台也是整个商场人最多的地方。

　　兰蕙蕙买了一件橘色短袖衬衫，搭配她身上的黑色百褶裙很好看，周婷婷给女儿清清买了一条白色纱裙，给自己也买了一条白裙子。

　　肖姗和肖莉买了一模一样的浅绿色连衣裙。

　　买完这些之后，肖姗和兰蕙蕙一起，去了楼上商场的办公室，耿连成现在想通了不四处找钱盖房子了，平时也没什么事儿，在屋子里下了半天棋，出来透口气的功夫，一抬头看见她俩来了，笑着说道，“哟，今天吹得什么风，二位大美女大忙人怎么来了？”

　　肖姗说道，“我们来商场，当然就是买东西啊！”

　　耿连成很豪气的摆摆手，说道，“咱们是什么关系，还用买，看上什么拿走就行了！”

　　兰蕙蕙立即说道，“耿老三，你这也太坑人了吧，明明是景德镇的茶壶，非说是苏联进口的，一套还九十八，你去过苏联吗？”

　　耿连成心虚的笑了两声，说道，“蕙蕙，你这嫁了人，说话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啊，我怎么没去过苏联，都去两回了！”

　　这话倒也不假，他的确去了两次苏联，的确倒腾来不少好货，但那些东西早卖完了，去一趟苏联太麻烦，若是和边境上的商人交易，中间又被多吃了一层，那利润就不行了。

　　后来他跑了几个地方，找到了国内的仿货，仅从外观上看，和真货差别也不大。

　　肖姗笑着说道，“正因为你去过苏联，所以才能进到这么好的仿货啊。”

　　耿连成连忙承认了，竖着大拇指说道，“姗姗，哥只佩服你，你这眼力的确是好！”

　　肖姗很认真的说道，“耿老三，你这商场开得很不错，蕙蕙看上的那茶具质量也还可以，你就不要打着进口苏联的名号了，万一有识货的，买回去举报你卖假货，这事儿可就大了，即便你能善了，这种事儿传出去，都会对商场有影响！”

　　耿连成点点头，没真正往心里去。

　　最后那套茶具是以三十九元的价格买下来的。

　　这个价格也并不是进价，耿连成大批量从景德镇拉回来的，成本价格是二十五块。

　　买完东西已经中午了，苏林请大家在外头吃了饭，回到军区大院后，午休了一个多小时，周婷婷提议打麻将，正好一桌四个人。

　　才打了几圈牌，肖家上班的人，田院长，肖刚，肖强还有肖司令，都回家来了。

　　热热闹闹的在娘家吃了晚饭，肖姗开车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这次赵明山在家，客厅的灯亮着，透过窗户能看到他正在书桌旁撰写文件。

　　不过，屋门却紧紧关着。

　　这七月的天儿，即便是入夜了也十分闷热，肖姗觉得奇怪，上前一把推开，立马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她一眼看到了靠墙放着的白色空调。

　　肖姗又惊又喜的问道，　“明山，你从哪里买到的空调？”

　　赵明山很满意妻子的反应，说道，“其实早就想买了，不过咱们鹿城买不到，问了几个北京的同学也都说不好买，后来还是通过立群商场的方经理买到的！”

　　以前他在北京销售海鲜制品的时候，和立群商场的合作最多，方经理很欣赏赵明山，虽然所有的业务已经交给了郭厂长的侄子，但俩人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去年秋天方经理来鹿城旅游，是赵明山全程接待的。

　　肖姗走过去抱住他猛亲了一口，说道，“明山，你这事儿办得太好了！”

　　赵明山使劲儿亲了亲她的脸蛋，说道，“只有这一件事儿办得好？”

　　肖姗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晚上吃饭了吧？”

　　赵明山点了点头，回答，“吃了，煮了一碗面，你呢？”

　　肖姗也点点头说道，“我今天回家了，我姐和苏林从北京回来了。”

　　赵明山应了一声，“正好我很多天没去你家了，这个周末咱们一起去吧！”

　　“好，不过，明天我姐要来！“

　　肖莉是次日上午九点钟到的，苏林开着吉普车把她送来就走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妹妹家里。

　　“姗姗，你这房子真不错啊，你们俩住挺宽敞的！”

　　肖姗带着点儿小得意，说道，“姐，外头热，咱们赶紧进屋吧！”

　　肖莉一进屋更意外了，她说道，“姗姗，你这小日子行啊，空调都用上了，比咱爸咱妈那边的条件都好啊！”

　　肖姗倒是没再得意，十分谦虚的说道，“也还凑合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肖莉噗嗤笑了，伸出手打了一下妹妹，说道，“瞧把你美的！”

　　肖姗切了满满一大盘西瓜，又拆开一大盒酒心巧克力，和姐姐一人懒洋洋的歪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亲亲密密的说着话。

　　但她们姐妹不是一般人，凑在一起说的并不是恋爱和婚姻，也不会提赵明山和苏林，她们说的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肖姗说的是以后除了钢管厂，还要开办一家汽车制造厂，肖莉说的是，她自己用业余时间在研究一个十分尖端的课题，前不久有了重大进展，虽然没法预测攻克的时间，但她相信，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嫂子在家吗？”

　　肖姗一听就知道是小姑子赵明香的声音，她打开屋门，说道，“明香来了，有事儿吗？”

　　赵明香眼尖，已经认出了肖莉。

　　在大哥大嫂的婚礼上，她曾经见过这个大嫂的姐姐，给人感觉挺温柔可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