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就听见李氏在屋里面轻声唤道：“蝉儿，你进来一下。娘亲要跟你说会话。”

　沈小蝉应了一声，便进屋了。

　李氏便从一个红帕子里，拿出一个玉镯子来，递给她，说道：“这是娘亲的传家宝。儿女成婚的时候，就要给他。如今你要嫁人了，娘亲便将这镯子给你。”

　沈小蝉看着这质地，虽然已经老旧，但却是不错。

　“娘亲，帮我戴上吧！”

　她笑着伸过手去，露出纤细的手腕来。

　李氏看着女儿手腕上的旧伤，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道：“娘亲没本事，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什么身家背景，娘家人去世的早。娘亲不能保护好你跟小策，又拖着病体。只能苟活在沈家。直到娘亲听说那日你被卖了，下定决心，带着你跟小策离开。娘亲总是想，若是早一些鼓起勇气该多好，带着你们走……”

　可是转而，她又想想。她一个在这里身份卑贱的女人，还带着两个孩子，能怎么办呢。吃什么、喝什么，若是常年受接济，心里过意不去。

　她认为自己只能靠男人，多多少少沈家人能吃上一点饭，她跟孩子也就能吃上点。

　沈小蝉捂住李氏的手背，说道：“娘亲，我们要一直向前看。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了，而且他们都得到了相应的惩罚。我们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蝉儿，你害不害怕嫁人？娘亲当初第一次出嫁之前，一整夜都没睡好。娘亲知道，你一定是心里也有些没底的。”

　李氏抱住了女儿，很是舍不得女儿。

　沈小蝉笑说道：“不瞒娘亲。在没见到先生之前，我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很是恐惧。每次一睁眼，便觉得自己今日还要好多事情要做，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一路走来，觉得其中掺杂的幸运诸多。曾经一直觉得，想象不到日后睡在自己枕边的陌生男人会是谁。会不会最后被这世间磨平棱角，也不得不被迫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过日子，相夫教子。但走过来后，原本迷雾般的路，好像变得明朗了一些！尤其是遇到先生之后，越发的清醒，不会想有的没的了。”

　她纵然医术再好，再是大家心里的神女。也不是一直就像表面一样强的。也有灰心丧气，迷茫的时候，只是不说出来，不让人察觉到。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唯独先生能感知到。

　先生知晓她失眠的夜里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有着怎么样的心事。他会帮她解决一切认为解决不了的问题。有他在，就像是传说中的大罗神仙，可以帮她排忧解难。

　李氏低叹了一口气，说道：“娘亲的蝉儿，竟一下子这么大了。嫁了人之后，女人的心性就又会变的。若是碰到了对的人，每日都快活似神仙，能保持童心。若是碰到了错的人，便是逼着你要变得坚强，多比别人吃一些苦头。娘亲庆幸，你遇到了学究先生。”

　自始至终，女儿身上的安分纯真与真实，都未曾变过。

　沈小蝉展露笑容，转了转手脖子上的手镯，道：“这个我会一直戴着，就像娘亲在我身边！”

　所以即便她出嫁了，也希望娘亲不要想念她。她也会把小策、娘亲都放在心里的位置，当作一份安稳的寄托。

　等到她无处可去之时，还能回家。还能抱一抱娘亲，摸一摸小策的脑袋。还能有人在原地等着她。

　李氏擦掉眼泪，道：“明日，娘亲会亲自送你出嫁。不需要这伴郎伴娘。娘亲一人，能顶两个人。”

　沈小蝉隐隐有些泪意，她努力憋回去。在这世间，最辛苦的人便是娘亲。女子大多在婚后，自己有了孩子，才慢慢变得更加理解当娘亲。

　“好！”

　沈小蝉笑了。

　她看着手上的镯子，不知道先生那边如何了。

　***

　草芦内。书童进来通禀，说道：“先生的叔父与大哥，因事绊身，不能来参加婚事。先生大姐与妹妹，因家中婆婆管教，不得擅自离开。唯有三公子能来。”

　谢韫正纤身立于明镜舒朗的窗前，一袭衣袂翩翩随风而动。

　他清润如溪流般的声音，响起道：“灵均何时能到。”

　“三公子今夜便能到。”书童垂首礼说。

　谢韫微微走到案牍前，只见一精致的乌木盒子，被他缓缓拿起，说道：“明日，我去村中迎娶小儿。这份礼，帮我备在马儿上。”

　书童一直很好奇先生盒子里是什么，明明已经送给李家那么多聘礼了。为何还要独独送沈小蝉一个礼物。

　“是，先生。”

　书童早已经在马场中定好了上等的马，作为迎亲的马。草芦里，已经布置成婚房的模样。一切都只为了明日的到来。

　谢韫缓缓掀袍，坐在草席的软垫上。他白润的手指，摩挲着乌木盒子。一双清澈的眼，带着宁静的波光。

　这一份礼，他早已想交给她。

　明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