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下人们都害怕的后退……

　王氏在雨中哈哈大笑，笑得凄然，道：“你也是肺疾，你难道没察觉到么？这些年，你瞒着外人，可是瞒不住的。”

　沈小蝉初次见沈知谨的时候，沈知谨就要求她给他治病。那时，她就知道沈知谨这个病，已经来不及了。

　沈知谨口吐大量的鲜血，紧紧的抓着地上，他浑身都被雨浇湿。

　视线模糊之下，他满脸都是大雨磅礴的浇灌，雨势越来越大。下人们都害怕被传染，都躲到了穿廊里避雨。

　沈小蝉与谢韫两人，举着纸伞，感到几分悲悯。

　“我、我……”

　沈知谨捂着胸口，又是连着一口血。血流如注，他在地上狼狈不堪。大雨不停。

　王氏跪在了雨水中，抬头静静的仰望着那雨水坠落，漫天的大雨，就像是两年前的那一场雨夜一样。

　“姐姐……”

　王氏模糊之中，仿佛看见了天上的大姐的轮廓，她的嘴角带着释怀的笑容。

　姐姐，我终于替你报仇雪恨了。

　我终于，可以下来陪你了……姐姐，不要怪我，不要。

　王氏的眼睛终究是疲惫的渐渐闭上，她的身体跪得僵直，头微微的倾斜，就这样淋着漫天的大雨，死在了雨中。

　地上都是沈知谨的血水，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步步的艰难的爬着，他爬啊爬，眼前出现了一双绣花鞋，沈知谨颤抖着浑身，抬起眼，看向沈小蝉。

　可那双眼睛里，除了怜悯与同情以外，别无其他。

　那双绣花鞋，微微的后退一步。

　沈知谨那常年冷恻的脸，变得格外的舒缓，他抬起头，看着沈小蝉，艰难的开口，说道：“沈姑娘……”

　沈小蝉虽然知道他很可怜，也知道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但此时他的肺疾已经严重，不能靠近过去，否则必会被感染。

　她并非圣母，性命最重要。

　沈知谨的手想要抠住她的绣花鞋，却根本没有力气再抬起手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他哽咽的自嘲笑说：“如果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不是那样不堪。该有多好……”

　沈小蝉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

　他断断续续的道：“如若，还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要提前遇见你。我不要……再生在沈府，不要做，沈府的大公子……只想做一个平凡人，娶妻生子。”

　这一世，想要的都离他而去。

　身为沈府身份最高的大公子，却什么都得不到。

　沈知谨的脸上，露出一丝释怀的痛，他道：“我这一生啊，身上的苦痛折磨的我太多了。母亲，生我的难产而去。父亲，便是那样的人。我有心而无力阻止他。我的三任新娘，还未过门，还未享受过一日新娘子的感觉，便死了。如今，轮到我了。这样……真好。我每年不用再为找不到下人而难过，每年都不用再为死那么多人而黯然神伤。我不用再看着你跟他在一起，生儿育女，那样痛苦了。我解脱了……”

　“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抓紧心窝。

　沈小蝉对沈知谨说道：“沈公子。如果有来世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做你想成为的人，过你想要过的日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沈知谨的眼皮子逐渐的沉重，他露出苍白的笑容，说道：“这样，最好了……”

　他的手渐渐的从她的绣花鞋上下落，道：“沈姑娘。再……见了……”

　沈小蝉缓缓转过了身去。

　一片寂静无声，只留天上的雨滴打落。

　“公子……公子啊！”

　老管家潸然落泪，撕心裂肺的喊着，悲哭着。

　穿廊里的下人们也捂着嘴巴，哭了起来。这一日的雨，不知是上天落的泪，还是人间的泪。唯一不同的是，人间的泪是热乎的。天上的雨，是寒凉的。

　但愿，沈知谨下辈子，可以做个布衣躬耕的凡人。

　沈小蝉抱住了谢韫温暖的腰身，谢韫温热的大手覆在她的后背，让她靠近自己的怀中。

　地上的血水已经被冲淡。

　老管家擦了擦干眼泪，与下人们一起，用草席裹住王氏与沈知谨的尸身，带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