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微微敛袖，坐于四方素桌前，望着桌上沸腾的炉锅，他启声道：“这寒冷的冬日，若是能食些热食，也能暖暖身子。”

　沈小蝉便轻松一笑，将干净的碗筷放在他的面前，用勺子捞起火锅里的东西给他，说道：“先生请用！”

　她也跟后坐下，就坐在他的面前，开始大块朵硕的吃着肉。

　李氏抱着小策，坐在左右的位置，笑着舀了些汤，道：“除夕夜，吃个团圆饭最好。”

　沈小蝉含糊不清的说道：“里边有汤圆饺子，汤圆寓意着，团团圆圆。”

　她的嘴角都沾上了豆沙。

　谢韫只是清淡的一笑，以自己白润的帕子递给她，道：“嘴角处。”

　她有些窘意的接过，迅速的擦掉。

　再看谢韫，如此清隽淡雅的用着膳食，一举一动，风华翩翩。

　李氏不好意思的说道：“学究先生见笑了，我家蝉儿，向来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沈小蝉听娘亲如此说自己，不由得道：“左右自家人，不介意！”

　李氏忽而一怔，再缓缓看向谢韫。

　谢韫只是低低一笑，眼中带着无尽的温润，只当未曾听见此言。

　他的眼神中，似有潺潺的流水一般，漾入人心。

　沈小蝉还没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歧义，夹了个茶叶蛋给谢韫，道：“先生尝尝这茶叶蛋，今夜的团圆饭，都是我做的，只是不知先生喜不喜欢吃！”

　他略微品尝了一下，继而缓缓颔首，道：“……味道，是不错的。”

　谢韫未曾料想，小儿下厨的厨艺也能如此之好。

　沈小蝉得到他的赞扬，便道：“娘亲跟小策也吃。”

　说着，往李氏与沈小策的碗中，分别夹了茶叶蛋。

　她以一双木筷，交叉的将茶叶蛋分开，此举吸引了谢韫淡淡的目光。

　他只是凝着她如此做。

　而沈小蝉毫无察觉的，将蛋分开后，并将里头的蛋黄给夹了出来，分到小碟子里去。

　谢韫低笑了一声，道：“小儿竟不喜欢食这蛋黄么？”

　她的筷子顿了一下，抬眼道：“难道先生喜欢吃吗？”

　这是她向来的习惯，吃鸡蛋从不吃蛋黄，但是咸鸭蛋的蛋黄，她又很喜欢吃。

　谢韫缓缓向她递来什么，清声道：“你既不喜欢蛋黄，那我这蛋白，便予你。”

　他还未曾碰过。

　沈小蝉怔怔的接过，看着弹性十足的蛋白，在自己的碗中滚落着。

　她一直在想着，这是先生的蛋白，从他碗中停留过，他的勺中停留过的蛋白。

　“那我这蛋黄，便给予先生。算是，礼尚往来！”

　她用勺子将蛋黄舀起，递予他。

　李氏对着饭桌以外咳嗽了一声，道：“蝉儿。”

　沈小蝉侧头看向娘亲，道：“娘亲，怎么了？喝些热汤吧，就能好些了。”

　说话的时候，再过头来，自己隔空的勺子里的蛋黄，已然没了。

　结结实实的，落在了谢韫干净的瓷碗中。

　她的心里，似有些蜜糖一般的甜腻。

　李氏见此，便道：“学究先生，请多吃些菜，千万不要客气。”

　书童也在桌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礼来礼去，自己默默坐在沈小策的边上，默默的低头吃菜。

　吃着吃着，书童的碟子里多了个鸡肉，只听得沈小蝉说道：“小书童，我看你那么瘦，平时一定不怎么吃肉，除夕夜，你就放肆吃个够吧！”

　书童知道她好意，却摇头道：“我不喜肉食。平素只跟着先生吃素食。”

　沈小蝉有些诧异，看向谢韫，她方才给他夹了好多肉肉，她不知道他喜素食。

　谢韫只清声道：“无妨。今夜除夕，有什么，便食什么。”

　他执起木筷之时，都是如此清雅。

　沈小蝉边吃着菜，边看着他吃，很下饭。

　李氏在两人之间看了看，而后提醒了下女儿。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盯着谢韫看了好一会儿了。

　沈小策嘿嘿道：“先生，姐姐，娘亲，十一哥哥。小策祝愿你们新年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闻言，几人都笑了起来。

　李氏摸着小策的头，说道：“这孩子。”

　沈小蝉笑说道：“我家小策，嘴真甜，姐姐给你多点儿肉吃，长高高的个子！最好能有先生那么高。”

　沈小策“唔”了一声，认真的想了一下，道：“好像有些困难……”

　炉锅里的热气氤氲，屋里头的暖炉很暖和，外面下着下雪，听着爆竹的声音，谢韫眼底泛起了点点的波澜，凝视着沈小蝉嘴角的梨涡。

　沈小蝉在心底默默道：这是我跟先生，第一次在一起过年，很有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