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女学生并没有慌张地挪开，反而抬起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水灵灵的眼睛透出一股湿漉漉的味道来。

　　“小哥哥，我害怕。”她小声说。

　　谢书灵纳闷道：“怕什么？”

　　讲道理，你才是鬼，你还害怕？

　　女学生闻言看向前方隔了几个座位的中年汉子，随即声音压得更低了，像蚊子一样嗡嗡的。

　　“前面的叔叔，看起来像坏人。”

　　谢书灵刚才上车时便看见了中年汉子的长相，别说凶悍了，他看上去就像个憨实的农户。

　　更何况，你俩都是鬼，你还怕鬼呢？

　　于是，谢书灵认真回道：“我觉得看起来不像。”

　　女学生忽的一伸手，直接搂住谢书灵的胳膊，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柔弱地嗡嗡道：“可是我害怕。”

　　谢书灵把胳膊使劲一抽，从女学生怀里解救出自己的胳膊，随即往窗口靠了靠。

　　“你要是害怕，可以坐最后一排去，离他远点。”

　　女学生嘤咛一声，一头靠在谢书灵肩上：“小哥哥，我真的好害怕。”

　　谢书灵说：“你要是再靠近，害怕的就是我了。”他起身避开与女学生身体接触，朝前走了两步。

　　“你要去哪里？怎么……”女学生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非人的光。

　　中年汉子一惊：“小伙子，你怎么坐过来了？这车上位置多着咧。”

　　谢书灵一屁股坐在中年汉子旁边的位置上：“后面的妹妹，看起来像坏人。”

　　女学生：“……”

　　中年汉子回头一看，随即迟疑着转回来，声音都低了一些。

　　“小伙子，后面……没有人呀。”

　　就在这时，谢书灵余光中出现一双红色女士皮鞋，他侧过头顺着鞋子看上去，就见女学生站在旁边，正低头看着他。

　　黑色的直发长长地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其中眼白少，眼珠黑又大。

　　在谢书灵以往的认知中，鬼之间都是能互相看见的，现在这里的男鬼却看不见女鬼？

　　直播间此时都炸开花了。

　　【啊啊啊啊！！我鸡皮疙瘩起来了啊！】

　　【为什么这位大叔说看不见那个女孩子啊！明明能看见啊！】

　　【天呐！这不会是……真的鬼吧？】

　　【按我看过这么多灵异直播的经验，这应该只是主播请的演员装的。】

　　【太恐怖了我不敢看了，求主播切换镜头，让我看看帅脸压压惊！】

　　女学生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小哥哥，下一站能不能陪我下车呀？可以送我回家吗？”

　　谢书灵面不改色：“好啊。”

　　这种看上去就想搞事的鬼，他从小到大见的多了。

　　女学生听了这句话，终于笑了，她踏着小皮鞋，轻巧地跑到后车门跟前，谢书灵起身，几步走到她旁边。

　　中年汉子在后面问道：“小伙子，你刚才讲的真的假的啊？不要唬我啊！”

　　谢书灵摇摇头：“大哥，我骗你的。”

　　中年汉子顿时皱眉：“你们年轻人没事开这种玩笑干什么！”

　　144路公交车开始减速进站，这个站台已经靠近市区边缘，再有两站便能进入市区了。

　　公交车停下打开后车门，女学生步子轻快地跃下车，随即回头微笑道：“小哥哥，下车了。”

　　谢书灵长腿一迈，跟着下了车，状似随意问道：“你家住哪儿？”

　　女学生在前头带路：“就在前面不远，你跟我来。”

　　谢书灵望向她前进的方向，一片荒芜，别说房子了，连人影都没一个。

　　车门关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女学生正在前面带路，谢书灵走路的脚步声故意踏的很大，跟在她身后。

　　就在车门快要合拢的瞬间，谢书灵徒然一转身子，体育特长生的优势在此刻爆发到最大。

　　他如同一只早已蓄势待发的猎豹，脚下用力一蹬，起跑的同时长腿腾跃在空中，一脚踩上公交车后车门的阶梯，接着侧身一闪，在车门关闭前闪进了车内。

　　车门彻底关闭，女学生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看过来。

　　谢书灵看着车外的女学生先是满脸怔愣，接着面色一变，气急败坏地大声说着什么，可车子已经开动起来，只能看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还好他计划的方案成功了，可算甩掉了女学生。

　　直播间这时忽然刷屏一样多了很多弹幕。

　　【刚才我都吓的不敢看了！现在这场景是怎么回事？怎么灵异中突然感到了一丝沙雕？】

　　【我刚刚还觉得那女的是鬼呢，这么一看，哪有这么弱的鬼，看来真是主播找人演的啊？】

　　【前面的兄弟，话说大家平时也没见过真正的鬼呀，你怎么肯定没这么弱的鬼啊？】

　　【前面那位，我表哥的同学的妹妹的姑姑就是阴阳眼，接过不少活，见过不少鬼，都说鬼可凶残了，哪有这么好糊弄的。】

　　能看见鬼的人数量极少，普通人将他们统称为阴阳眼，这些人基本都在政府的特殊部门备过案，极少数还未被发掘的便在私下接些与鬼有关的赚钱业务做。

　　“小伙子，你咋又回来了？”

　　中年汉子到谢书灵旁边坐下，憨笑着看着他。

　　谢书灵刚一坐下，鼻端忽然传来一股湿气，带着一丝鱼腥气，他余光看见中年汉子的衣裳原来是湿的，因为颜色深，刚才又没注意，一时没发现。

　　刚才那只鬼是只学生鬼，这只又是怎么回事？水鬼？

　　谢书灵刚甩掉一只鬼，暂时不想搭理水鬼，一时没说话。

　　中年汉子却自顾自说起来：“小伙子，你说鬼真的会随时出现在我们旁边吗？”

　　对，你就是。

　　“鬼能看见一切，去惩治坏人吗？”中年汉子还在絮絮叨叨，“如果真的能看见，我希望我女儿……”

　　说到这儿，中年汉子忽然一顿，随即皱起眉头。

　　女儿，女儿……

　　谢书灵察觉到异样，侧头看向他，只见中年汉子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巴一张，开始往外吐东西。

　　泥土、水草、还有水。

　　谢书灵：……

　　看出来了，的确是水鬼。

　　中年汉子突然不笑了，面无表情说道：“我女儿已经死了。”

　　谢书灵叹了口气，最怕遇见这种突然觉醒的鬼了，他们不清醒的时候以为自己还是人类，触及到某个记忆点觉醒了，发现自己是鬼之后，就要搞事了。

　　此时的直播间彻底沸腾了。

　　【这……再说是演员就说不过去了吧？这他妈的就是鬼啊！】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鬼吗？！！这就是鬼吗？！是真的鬼吗？！】

　　【妈妈！我看见鬼了啊啊啊！！！！】

　　【我看过这么多灵异直播，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鬼，主播，你牛！】

　　风向一转，此时的直播间粉丝已经笃定谢书灵的直播间真的出现鬼了。

　　此时已经被打上鬼魂标签的中年汉子还在尽职尽责的做着一只鬼应该做的事。

　　他憨厚的脸上一道浓眉往下一压，龇牙咧嘴的样子瞬间让整张脸变得狰狞起来。

　　“无良老板拖欠工资！害我女儿活活病死！”

　　话一说完，他猛地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掐住谢书灵的脖子摇晃，嘴里叨叨不停。

　　与此同时，谢书灵的直播间猛地响起一道声音：

　　【‘我的左眼能看见鬼’向您赠送游艇一艘！】

　　谢书灵精神一震，努力去掰水鬼掐住他脖子的双手。

　　水鬼恶狠狠道：“无良老板，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谢书灵趁着掰开他双手这空隙大喊一声：“谢谢我的左眼能看见鬼送的游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