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 杰森真的无法想象得出来：黛芮娅对吃究竟到底有多么执着。

　　比如现在，黛芮娅手里恋恋不舍地拎着那杯没喝完的热可可，单手托着沉重的摩托车头盔就向自己头上莽。——这个动作, 让杰森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猫和老鼠里杰瑞猫伸头钻洞的画面。

　　杰森坐在摩托上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转身夺过头盔, “低头。”

　　黛芮娅日常外出的必备四件套就是：面灵气面具、烟烟罗的混淆、还有口罩和宽大帽子。

　　杰森完全确定这是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死角, 也知道黛芮娅身上的混淆效果有多强大，所以摘了黛芮娅的帽子打算换上头盔。

　　但是, 杰森刚拎起她外套上的帽子, 动作就猛然一顿。

　　“……”杰森看着黛芮娅在兜帽下竖起并不断抖动的一双耳朵, 瞳孔地震，“你、其实、还一直露着耳朵？！”

　　……他可从来没见过。

　　“嗯？”头盔重新回到杰森手里, 所以黛芮娅又双手捧着杯子继续喝热可可, 咬着吸管含糊地回答，“没有, 只有今天而已。”

　　耳朵又不像尾巴那样，可以露出来当披肩用来保温保暖, 反而会被帽子束得发麻。今天如果不是托尼和彼得的提议，黛芮娅也不可能将耳朵露出来。

　　杰森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个回答。

　　他转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头盔，又沉默看看黛芮娅不断抖动的狐狸耳朵, 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头盔的大小, 然后冷静地伸手压住一双耳朵，“别乱动。”

　　隔着黑色的皮质手套, 两只耳朵分别栖在杰森的掌心和指尖, 抖动的速度像是呼吸与心跳，也像是两团毛茸茸的火苗。

　　……软的。暖的。

　　杰森面无表情，杰森镇定自若, 杰森态度平静地——又用手掌轻轻摩挲了一下柔软温暖的狐耳，以及黛芮娅的头发。

　　黛芮娅：“……”

　　小阴阳师在片刻的沉默过后，艰难开口，“你这个动作，真的让我很纠结。”

　　“我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你，其实我今晚刚在大厦吃过火锅呢。”

　　虽然日式寿喜锅的气味比较清淡，但是为全方位满足黛芮娅的口味，晚餐除了常规的树干蛋糕、烤火鸡之外，还圆了黛芮娅之前那个海洋鸳鸯锅就地煮龙虾的愿望——真的在大厦里搞了寿喜锅、鸳鸯锅、各种锅。

　　……不然她为什么现在还要露着耳朵，这不是等着送完礼物之后抓紧赶回去洗上面的火锅味吗？！就算大厦有着一流的通风系统，几乎没有残留味道，但她可是一只爱干净的狐狐！

　　这下好了，结果现在红头罩也要清洗他的手套了。

　　杰森：“……哦。”

　　已阅。

　　他再一次庆幸头罩能够遮掩住他现在的表情。不然杰森也不知道自己会露出什么样一言难尽、复杂难言的表情出来。

　　虽然很想吐槽黛芮娅，但杰森还是将头盔为黛芮娅套上，重新跨回摩托，“上来。”

　　杰森将黛芮娅带回了安全屋。

　　哥谭的冬季夜风简直就像是裹着细碎的小刀子，摩托车驶过的速度又极快，黛芮娅默默地在身上挂好不知火buff拉到满值，并且挨个拎起抱紧自己的长尾巴团成一团。

　　黛芮娅终于明白，为什么托尼曾经问过自己，要不要为她做一套新战衣。

　　原来是经验之谈……据说彼得的蜘蛛侠战衣里连烘干器都有，听起来就很好用，冬暖夏凉四季皆宜。

　　而坐在摩托驾驶位置上的杰森，在路上突然感觉手腕上一热，低头就看到自己的手腕上趴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尖。

　　顺着一片长长的绒毛望去，是怀里抱着剩下几条尾巴的黛芮娅。

　　“……”杰森无奈地随手握住，将尾巴向怀里一塞。

　　杰森的安全屋面积并不算太大，但却很有家的感觉，书柜里塞着符合他口味的各种书籍，窗台上甚至还排列整齐地养着几盆绿植。

　　黛芮娅之前捏的两只‘神奇动物’也被妥帖地养在他的桌子上。

　　——而关于如何分辨出这两种动物的区别这件事，杰森真的尽力过了。

　　“好了，”杰森将黛芮娅拎到沙发上，“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想说，现在可以说了。”

　　黛芮娅有些意外地一扬眉，“你知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哈，”杰森从桌上翻出一包小甜饼放到黛芮娅手边，又指了个方向示意对方去洗手，“你从刚才开始，每条尾巴上就都写着‘我有话要对你说’了。”

　　而且以杰森对黛芮娅的了解来看，就凭借黛芮娅的那种快很准行动效率，说不定能把他拉到阿卡姆天台上，然后认真地开口，‘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真能做到。

　　而且她在说完话之后，绝对会立刻、立刻就转头跳下墙头去看望毒藤女。说不定还会看望杀手鳄。

　　……那还是选在安全屋吧。

　　杰森分给黛芮娅的小甜饼，是阿福今天送给他的。

　　……或许，这算是圣诞节礼物吧。

　　反正杰森没有追问。

　　黛芮娅不仅洗了手，顺带还将围巾和面具也都摘了放到一旁。……毕竟她好久之前就猜到还验证了红头罩看过自己的资料。

　　阿福的小甜饼，瞬间就征服了黛芮娅。

　　又甜又脆，酥脆表面上撒着薄薄一层糖霜，落在黛芮娅的唇边，如同覆雪。

　　这份小甜饼，完全能够在黛芮娅这个世界吃到的所有美食里，排名前列。

　　……看起来真的特别像是什么高效率的碎糖机或者碎纸机。

　　黛芮娅还没忘记礼貌问题，在吃了几块之后，就忍痛将大半小甜饼都留给红头罩，重新塞回对方手里。

　　然后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黛芮娅迅速点开系统背包，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放在红头罩的膝上，“补送你的圣诞节礼物。”

　　是一盏灯。

　　狐狸模样。

　　有杰森双手张开后那么大。

　　以花枝编成，中间缀着一点柔和光亮。

　　闪烁着的星火并不夺目刺眼，但却很温暖。——而且不是那种会烫伤的热，而更像……

　　杰森在刚恢复神智后，再次被太阳所笼罩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温暖。

　　温暖到每一寸骨骼都在欢呼。

　　“把它留下，”黛芮娅捏捏狐狸灯的耳朵，“会对你有用的。”

　　“……哦对了，这是狐狸！”为了避免红头罩再次产生物种质疑，黛芮娅先发制人地抢答，“你不要再说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了！”

　　“……看得出来。”杰森也很惊讶，黛芮娅的手工技术居然进步这么快。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黛芮娅说，

　　“哦，当然。”黛芮娅满脸骄傲，“因为我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刨出来的。”

　　杰森：“……”

　　那我真庆幸你没抓出一头长鼻猪。

　　“这里面放的是凤凰火留下的火焰，”黛芮娅的尾巴在身后啪嗒啪嗒甩着，“凤凰在东方传说里代表着浴火重生。凤凰火则是凤凰涅槃之时，被遗留在人间的火焰。”

　　黛芮娅抬头看着杰森，她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继续说：“送给你。很温暖的。”

　　这是黛芮娅思考很久后选择出的最优方案。

　　以彼岸花的花枝作为容器，承载凤凰火的火种，送给曾经死而复生的红头罩，驱散他身上的死亡气息。

　　凤凰火本质不是驱散类型的式神。但——

　　凤凰代表浴火重生，而凤凰火也继承了凤凰留下的信仰，在人间不断地燃烧着。

　　所以黛芮娅本能地认为，这样的信念和红头罩很像，这也最适合红头罩。

　　黛芮娅希望红头罩能够摆脱死亡气息，战胜她一向认定不可逆的死亡。

　　杰森：“……”

　　黛芮娅只字未问昨天小丑说的那些话，但她却完全猜中了杰森所需要什么。

　　杰森定定地盯着那一小团火焰，那并不明亮，甚至没办法真的照亮什么。

　　但却又是那样顽强，仿佛永不熄灭。杰森只是这么捧着这盏灯，就感觉暖意沁进自己的每一寸骨节之间，驱散掉那些从棺木、从黄土之下带来的冰冷寒意。

　　火焰——杰森对这东西并不陌生。

　　在那个仓库，二代罗宾被小丑一点点敲碎骨头，然后伴随着炸+弹倒计时的声音回荡，眼前便只剩下了一片刺目到恶心的火光。

　　杰森陶德在火光中死去。

　　又在一片冰冷中重生。

　　现在又收获了一捧火焰。

　　恍神只有片刻，杰森突然莫名想起，在那个由弗莱迪构建的梦境里，黛芮娅也是这样撕裂了那个让人反胃的仓库恶魔。也是这样，又是这样。她总是这样。

　　“你知道卡西法吗，”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杰森突然开口，“卡西法火恶魔曾经以条件和哈尔订立了契约。”①

　　是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剧情，被迪克称之为‘文艺青年’的杰森曾经扫过这部电影。

　　“……”说来尴尬，但黛芮娅还真没看过这部知名电影。

　　看到黛芮娅的表情，杰森没有多做解释。

　　他低头像是笑了一声，没等黛芮娅分辨出来那究竟是不是笑意，他又立刻起身将狐狸灯与其他几只神奇动物并排摆在一起，顺手又将小甜饼重新打包好。

　　“我送你回去。”

　　这是杰森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黛芮娅满脸不可思议，“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有可以快速移动的方法了吗？”

　　杰森冷漠地回答：“那前提是你会直接回家，而不是去阿卡姆探、望、食材。”

　　他可不想再看见黛芮娅在和自己说完再见之后，转头就被小丑之类的人抓过去玩游戏。

　　听到杰森道破自己的想法，黛芮娅理不直气壮地开口，“但他们都是我最亲爱的食材，我怎么能够在这么重要的节日里，不去对他们问好呢？”

　　“……你可以让弗莱迪加班。”杰森扫视了一眼安全屋，终于找到一个小型取暖装备塞给黛芮娅，“梦中重逢，多感人。”

　　黛芮娅：“……”好像有道理哦。

　　不过这种时候让弗莱迪加班的话，是不是还需要加班费来着？

　　但想想杀手鳄等人会流露出的感动，黛芮娅又觉得这份加班费给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