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二次被人退稿。

　　时嘉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她在姚羽面前表现的很平静，可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湖就像被人丢了颗石子。

　　掀起的涟漪，迟迟不退。

　　时嘉宁反复看自己的设计图纸，可她就是看不出来哪里存在问题。空间、色彩、品味，客户提到的要求时嘉宁都做到了。

　　他还想要什么呢？

　　或者……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时嘉宁猜不到。

　　轻巧的铃声打破沉闷，时嘉宁拾起手机。

　　——一封未读短信。

　　是乔怡然发来的。

　　时嘉宁本想不看短信直接点删除，可她的手指停在删除键上，迟迟没有摁下去。鬼使神差，时嘉宁居然点开了短信。

　　与其说是短信，不如说是邀请函。

　　乔怡然邀请时嘉宁，下周五晚上参加家庭聚会，地点就是时嘉宁给时嘉磊买的，她还有父母被赶出来的，时嘉磊的婚房。

　　时嘉宁攥着手机，心情十分复杂。

　　她不知道乔怡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她发的这封短信，总之，跟她看到这封短信的心情不同就对了。

　　时嘉宁觉得很可怕。

　　到现在了，她依然猜不透乔怡然的目的。

　　还想要钱吗？

　　还想要她继续当他们的奴隶吗？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时嘉宁胸口燃烧。

　　时嘉宁点开回复框，在里面打了串文字。

　　言简意赅的表示，周五，她会赴约。

　　发送完短信，时嘉宁把手机放下。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嘉羽对面的建筑。灰黑色，线条笔直的高大建筑，一个个半开放的格子间里，渺小的人正在改变世界……

　　王莎莎效率很高，没几天功夫就招聘来一位新的实习生。小姑娘看起来挺机灵的，模样也娇憨可人，据说还是名校毕业。

　　姚羽卡点走进公司，前台小姑娘格外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那架势，连姚羽都惊着了。虽说新人都有股冲劲，她过于冲了吧。

　　小姑娘穿着标准的实习三件套，小钉子步站得倍儿标准，双手叠放置于腰间，明眸皓齿，眼睛跟着姚羽走。

　　……不知怎的，姚羽有种国庆阅兵的感觉。

　　笑容尴尬地跟小姑娘打了招呼。姚羽逃似地飞奔进了王莎莎的办公室。

　　王莎莎正在喝花茶。见到姚羽，她“呀”了声，“什么风把姚总吹来了？”

　　“还不是你招来的风。”姚羽没好气地说。

　　王莎莎低头莞尔，“你说辛晓梅啊。”

　　姚羽眉峰一挑，“她叫辛晓梅？”

　　“嗯。”王莎莎点点头，“X大毕业，是网络上有名的插画师。”

　　说着，王莎莎将辛晓梅的资料递给姚羽。

　　姚羽翻了翻，惊讶道：“你是怎么把人家给骗进来的？”

　　微博粉丝破百万的插画师。

　　来嘉羽当前台小妹？

　　“也没什么，我就是承诺了她一个小小的请求。”王莎莎不痛不痒地说。

　　“什么请求？”姚羽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允许她在上班的时候——画画。”她口吻轻巧，说罢，端起茶杯喝茶。浅色的玫瑰花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醒目的红唇与杯壁相贴有种说不出的风韵与美感。

　　姚羽看着王莎莎，心里忍不住暗幸。

　　还好莎姐是自己人。

　　不过……

　　同意员工在工作时间干别事情的显然不合规矩，但是，一个前台的工资请到一名大神级别的插画师，好像......赚了。

　　“不用算了。”王莎莎说，“我们赚了。”

　　**

　　工人小区的装修工程开始动工，姚羽终于有时间继续赶应酬。辛苦了方栋梁做监工，每天定时定点给她回报施工进度。

　　姚羽坐在办公室里，给这总那总的打电话，对话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闲聊然后不着痕迹地约时间吃饭、见面、谈生意。

　　小刘敲了敲门，姚羽朝他打了个手势，小刘心领神会，悄没声地走进来，将资料放到姚羽的办公桌上。

　　只听见姚羽“嗯嗯嗯嗯”地应付，然后说：“王总，那咱们就说定了，明天见。”

　　挂断电话，姚羽将文件拿到面前，“什么事？”

　　小刘：“北港的罗总想请您去现场看看，他们工地遇到些麻烦，还有，时总......又被退稿了。”

　　第三次了。

　　姚羽眉头紧皱，右手食指轻叩桌面发出两声轻响，“先不管时总那边，北港什么情况？”

　　“说是施工队和设计师意见不合，想请您过去看看。”小刘照实说。

　　“设计师和施工队意见不合？”

　　“对，罗总说得很模糊，好像是因为材料的问题吧。施工方是罗总的小舅子。”

　　小舅子......

　　姚羽了然，怕不是意见不合这么简单了。

　　“好，给罗总约一下时间吧。”她顿了下，突然说，“跟他说，我明天过去。”

　　“可是......您刚刚不是约了王总明天吃饭吗？”小刘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

　　“哎，你让我说什么好。”姚羽歪进椅子里，十分想念贴心又机灵的方栋梁，“白天处理北港的问题，晚上和王总吃饭。”

　　“哦——我明白了。”小刘微赧，他看着姚羽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姚总，我先出去了。”

　　“去吧。”姚羽说。

　　送走小刘，姚羽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方栋梁贴心呐。

　　其实也怪不着小刘，人家是设计师，又不是姚羽的贴身助理。人家只不过帮方栋梁顶两天班罢了，还想要啥自行车。

　　忙完手边的事，姚羽打算找时嘉宁谈谈。人还没到时嘉宁办公室门口，就被人给叫住了。

　　“姚总，你是找时总吗？”说话的是时嘉宁小组的成员。

　　“对，我找她。”姚羽说。

　　“时总出去了。”

　　“出去了......她去哪了？”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道，就说她有点事，然后就走了。”

　　“行，我知道了，你忙吧。”

　　姚羽有些纳闷，时嘉宁能去哪呢？

　　最近也没有她负责跟的项目。不会又去找“全家福”的客户了吧。姚羽琢磨着，以时嘉宁不服输又死犟到底的性格……

　　也不是不可能。

　　想了想，姚羽给时嘉宁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姚羽直接问：“你去哪了？”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听起来很嘈杂，风呼呼地吹，连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的时嘉宁都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喊，“我在祥悦城，怎么了？”

　　祥悦城，果然是跑到客户那里去了。

　　“什么怎么了，你快回来。”姚羽边说边回办公室取车钥匙，打算去接时嘉宁。

　　**

　　祥悦城——

　　时嘉宁坐在小区中心花园的喷泉池边，仰头看着对面褚色楼宇，思绪遥远，声音也变得缥缈，“我在想，家的概念。”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时嘉宁打算来祥悦城小区观察。她想看看小区里其他的家庭，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他们是怎样经营家的。

　　坐了有一会儿，时嘉宁一共看到六七对爷孙或踢球或溜滑板，还有的爷爷背着手在前面慢悠悠地散步，小孙子也模仿爷爷的样子，背着手，细短的小腿，蹒跚闲游。

　　画面挺搞笑的。

　　姚羽的声音有些急切，“不行就算了，嘉羽还有好多项目等着你出马呢。”

　　时嘉宁淡淡一笑。她知道姚羽是为她好，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感受，她总是默默的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身边人。

　　“羽，你让我再试试吧。”时嘉宁说，“你不能让我总活在你的羽翼之下吧。”

　　**

　　姚羽握着手机，呼呼风声裹挟着时嘉宁清冷的声音吹进她的耳朵里。

　　她说，再试试……

　　她说，她不能总活在她的羽翼之下……

　　好半晌，姚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尽管心里还是放不下，也温吞地应了句，“好。”

　　两声忙音，又有电话接进来。

　　时嘉宁那边也听见了，不等姚羽开口，时嘉宁先说：“你去忙公司的事，我OK的。”

　　挂断电话，姚羽看了眼来电显示——

　　方栋梁打来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做工作汇报的时间。

　　“老大！有新的发现。”方栋梁很兴奋。

　　“怎么了？”姚羽右手扶额，声音有些疲惫。

　　“咦？”方栋梁心细，听出来了，“老大，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姚羽清了清嗓子，缓缓精神说：“没，刚接了个电话。你那边怎么了？”

　　“告诉你哦，我在现场发现了‘宝贝’。”方栋梁说话的语气神秘兮兮，还带着些许惊喜和激动。姚羽不禁好奇。

　　什么样的宝贝，能让他如此激动。

　　“你现在要是不忙，就来工地吧。”

　　那边乒乒乓乓地操作着，方栋梁捂着手机听筒，循循善诱。

　　“现在吗？”姚羽看了眼腕表。

　　方栋梁似乎也看了眼时间，“这不正好到饭点了，顺便过来请我们吃饭呗。”

　　姚羽这才明白过来。

　　他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小方，你老实说，姐平时待你咋样？”

　　“挺好的！特别好！！非常好！！！”方栋梁拍着胸脯，给姚羽表忠心。

　　“那你还总是坑我！”姚羽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大，对面施工的师傅似乎也听见了。

　　他们好像笑了，不知说了什么，搞得方栋梁有些下不来台。方栋梁语无伦次地跟他们吹牛，然后小声求姚羽：“老大，你就来吧来吧来吧。要不你小跟班的脸面可就丢尽了，老大，你可想清楚。我的脸面就是你的脸面，我丢脸就等于你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