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玲站在楼上，窗子还没有封上，她就站在窗边，虽然有一段围墙拦着仍然存在危险。

　　姚羽在视力不好，虽然看不清楚刘芳玲的脸但从她的身形和衣服可以猜出来，她就是刘芳玲。

　　找到人了，姚羽稍稍松了口气，只不过刘芳玲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姚羽朝楼上望去，刘芳玲也探出身子，垂下头看向姚羽。

　　“你看见我儿子了吗？”刘芳玲说。

　　“……”刘芳玲的状态有些危险，姚羽担心她出事，哄道，“我知道他在哪，你先下来，我领你去找。”

　　“我不！”刘芳玲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你们都骗我，都骗我，呜呜呜——”

　　楼上突然传来抽噎哭泣的声音，姚羽心头一惊。

　　她怎么了？

　　“我找不到儿子了，呜呜呜——”

　　刘芳玲掩面哭泣。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姚羽扭头看过去，是刘文亮。他已经赶了过来，看了眼姚羽便仰头看向楼上。

　　“妈——”刘文亮朝楼上喊。

　　本以为刘芳玲看见儿子情绪能好些，没想到她更激动了。

　　“别叫我妈，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

　　刘文亮怔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刘芳玲。

　　“家成，家成……”刘芳玲像是在喊自己的孩子，“你在哪，家成，妈妈来找你了。”

　　姚羽扭头看向一旁的刘文亮，他眉头紧锁，一双眼黝黑深邃，有些不解有些伤心地望向刘芳玲。

　　“阿姨的病...是不是变严重了。”姚羽大胆猜测。

　　刘文亮沉默，姚羽将视线从刘文亮身上移开。

　　“都怪我。”刘文亮突然开口，“我太久没陪她了。”

　　姚羽再次侧目看向身边的刘文亮，只见他突然变了脸，硬逼着自己撤出微笑，然后朝刘芳玲喊：“妈妈。”

　　刘芳玲的精神有些恍惚，她想低头看看楼下，刘文亮却打开上了锁的房门，打算上楼，边走边说：“妈妈你别动，我上来了。”

　　许是听出了儿子的声音，刘芳玲的情绪渐渐平复。

　　过了会儿，想必是刘文亮已经找到刘芳玲了，窗口的位置已经看不到人，姚羽暗暗松口气。

　　刘文亮带着刘芳玲下楼的时候没看见姚羽，他本想给姚羽打个电话问问她人在哪里，三更半夜又是荒郊野岭，小姑娘太外面太危险，开始拿起手机却发现自己没有姚羽的电话。

　　无奈，刘文亮先带着刘芳玲离开工地。

　　大门口的探照灯下，姚羽正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踢起碎石子，刘文亮冲着姚羽喊了声。姚羽转身朝着他挥了挥手。

　　姚羽跑过来，脸色微红：“我本来想坐公交车回去，可是这个时间末班车已经停运了。”

　　“走吧，我开车送你。”

　　姚羽跟着刘文亮去找他的车，是一辆很旧的桑塔纳，就停在工地西门的空地上。

　　刘文亮扶着母亲进了车，姚羽从善如流自己上了后座。

　　刘文亮发动汽车，问姚羽：“你去哪？”

　　姚羽想了想，报了公司的位置。

　　一路上，路灯的灯光照进车窗，流光剪影划过车内的每一个人，刘芳玲望着玻璃上的光斑放空发呆，姚羽则是看着刘芳玲的侧脸暗暗出神。

　　车停在了大厦楼前。

　　已经是深夜，大部分的公司都关门了只有零星的几面窗户还亮着灯，刘文亮将车停稳，姚羽准备下车。

　　“等一下。”刘文亮叫住姚羽，“留个电话吧。”

　　姚羽愣了下，随即报出自己的号码。

　　刘文亮输入号码，却在输入到第六位数字的时候停顿了，姚羽以为他没听清，又报了遍号码。刘文亮没说别的，点点头跟姚羽说了再见。

　　次日，时嘉宁来的很早。

　　前台的灯是关着的，时嘉宁将它们打开了。

　　放好东西去茶水间倒咖啡，却发现有个人趴在桌子上，时嘉宁一惊，定神看过去，瞧着衣着打扮像是姚羽。

　　她走进了，伸手推了推。

　　姚羽恍若初醒，睁开惺忪睡眼。

　　“你怎么睡在这了？”时嘉宁有些心疼姚羽。

　　大老板混得睡茶水间，太心酸了吧。

　　“唔，昨晚遇到点事。”姚羽揉揉眼睛，“几点了。”

　　“八点半。”时嘉宁说。

　　“八点半，这么早？”

　　嘉羽的上班时间是十点，时嘉宁整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

　　“项目遇到些问题，我就先来了。”时嘉宁说。

　　问题？又出什么事了？

　　“咱们时总莫非又被退稿了。”姚羽打趣道。

　　时嘉宁瞥了眼姚羽，坐到她旁边的高脚凳上：“还不如退稿呢。”她幽幽一叹，“客户是小夫妻，女方想要装修房子，男方不同意，两人都吵到闹离婚了。”

　　？？？

　　因为装修意见不合闹离婚？

　　至于吗？

　　“怎么回事，仔细说说。”姚羽本来有点困，听见八卦立马来精神了。

　　时嘉宁拿起杯子接了杯咖啡，香浓的咖啡潺潺淌入杯中，咖啡独有的苦涩香醇的气味瞬间充满了茶水间。

　　早起的清晨，香浓的咖啡倒是勾起了姚羽的馋虫，她从吧台取了只一次性纸杯递给时嘉宁，让她帮忙也接一杯。

　　“客户的房子不是自己的，是租的。”时嘉宁的声音缓慢柔和。

　　姚羽捧着小杯咖啡，与时嘉宁错开坐。

　　她后背靠着吧台，一只脚踩在高脚凳的横梁上，另一只脚高高翘起二郎腿，清晨的金黄色的微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毛茸茸的光线柔和静谧。

　　“装修出租屋？”姚羽有些不理解主人的脑回路，“多亏啊，以后要是搬了家，装修不等于白装了。”

　　时嘉宁叹道：“客户老公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她执意要装修，说是住十几年，在这个房子里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算起来就是他们的家。”

　　“租房子结婚？”姚羽惊叹。

　　“嗯。”时嘉宁点点头，“原本男方想过两年买房，结果青市的房价越长越高，等他们想买的时候已经买不起了。”

　　“……”姚羽对此不作评价。

　　两人静静的喝咖啡，姚羽突然想起什么，揶揄道：“不是吧，买不起房还请你做装修？”

　　时嘉宁可是很贵的。

　　时嘉宁目光平静地瞥了眼姚羽，说：“客户偶尔喜欢在网络上写东西，意外走红拿到笔广告费。”

　　“哦——”姚羽又沉默了。

　　半晌，姚羽说：“那她干嘛不攒钱买房，非要花大价钱装修呢？”

　　时嘉宁摇摇头：“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我十拿九稳要丢掉个客户。”

　　姚羽乐了，她揽住时嘉宁的肩膀：“不是吧宁宁，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爱财了。”难道被她同化了。

　　时嘉宁扯开姚羽的手：“我不是说项目奖金给大家分吗，现在项目黄了，怎么跟大家交代啊。”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

　　“安啦，你时嘉宁的大名还怕没有项目吗。我最近挺忙的，手头的项目可以分你点，就是不知道我的客户介不介意降低了装修逼格啊。”

　　时嘉宁斜了眼姚羽：“我谢谢你。”

　　姚羽大笑，又好奇地问：“那个客户写的什么，广告费能挣这么多？”

　　“怎么，你想转行？”

　　“好奇嘛。”

　　“微博上的，我给你找找。”

　　说着时嘉宁拿出手机找客户的微博：“找到了，呐，就是这个。”

　　姚羽接过手机来看，是育儿认证号，首页置顶的内容是十月怀胎的变化，有详细文字介绍和图片，尤其是产后的妊娠纹。

　　连图都不修，紫红色的纹理在白白的肚皮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咦——”姚羽撇嘴，“看着真吓人。”

　　再往下看。

　　是段文字，很长，评论和转发都很高，而且还是昨天晚上发布的。

　　姚羽点开，看了起来。

　　【哪有女孩不憧憬爱情呢。

　　我怀着满心满肺的热烈的爱接受了你的拥抱。

　　然后你告诉我，爱情是牺牲，OK，我放弃自己的前途决定跟随你的脚步；然后你告诉我，爱情是占有，OK，我放弃我的朋友圈，让生命中只有你；然后你告诉我，爱情是体谅，OK，我托着疲惫的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去照顾你，去照顾你的家族。

　　当有一天，我有些累了，我想要你的怀抱和体贴，可你却痛斥我，你说，我变了，我变得自私，变得不可理喻，变得，丑陋不堪……

　　亲爱的，我还是我，是被你的爱摧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