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星光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跟苟楠仁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身上哪里有纹身。

　　但是那双手实在是太像了，乐星光画过无数次，几乎可以断定是一模一样。

　　乐星光试探性地问了一下：“这个图哪里有纹身？”

　　老板一听他的问题就乐了：“就手上那个红点，就看见没有。”

　　“嗯。”

　　乐星光闷闷地应下。

　　老板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发现不了旁边的人情绪开始不对劲：“就那个红点，您看见了没有，当时他找我纹那个红点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但纹了之后我就知道这个纹身的艺术性了，这已经成为我职业生涯当中最有艺术性的纹身……”

　　老板说的每一句话，乐星光都听得非常清楚。

　　但是在脑子里面，就很难组成一个完整的逻辑线。

　　他觉得自己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他却不敢验证自己猜到的事情。

　　乐星光问：“你店一直都开在这里吗？”

　　“不是啊，”老板说，“我以前是开在X大旁边，周围都是学生，生意可差了，搬过来之后好了很多。”

　　X大就在乐星光他们学校的旁边。

　　乐星光从店里面落荒而逃。

　　连带着老板在后面追问他都没有搭理。

　　他慌张跑回了学生那儿。

　　学生们都期待地看着他：“老师，我们可以过去素描了吗？”

　　人气儿让他稍微缓过来一点。

　　乐星光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没有问到正题上。

　　他跟学生说：“老板那边比较私人，咱们去别的地方吧。”

　　学生都懂事，老师说不行就不行：“好啊，我刚才看见路上还有一家店也挺有特色的，待会儿咱们回去的时候可以顺便问一问。”

　　乐星光点头：“你们先画着，我去洗手间洗个脸。”

　　洗手间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镜子。

　　乐星光通过镜子看着自己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最终还是翻出手机，将自己之前的画找出来。

　　正是给苟楠仁双手画的画。

　　两秒之后，就快速划走。

　　其实也不用看了，乐星光记得很清楚。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一下，是一个带队老师发过来的消息，说学生有问题找他，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还不回去。

　　“工作工作，”乐星光嘟囔着，“我还在工作的……。”

　　洗手间出来之后，他收拾好心情，继续应对学生们的采风作业，还抽出空闲时间，将自己参赛那张图修改了一下，请老师帮自己掌掌眼。

　　何教授看了一眼就说：“放下吧。”

　　但是等晚上聚餐之后，他让乐星光单独留下了。

　　“老师。”

　　何教授一开口便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乐星光愣住了。

　　“是不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乐星光不想让老师操心这种事情：“没有啊……”

　　何教授点了点他刚刚交上去的画稿：“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一个缺点。”

　　“啊？”

　　“你是一个体验派的人，你最大的竞争力是你的本能，你对生活的体验，所以你在想什么，很多时候都会反映在画作上，我带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乐星光没法反驳，他手下被称赞的画，都是在情感最充沛时候创作的，他眨巴眨巴眼睛：“老师英明。”

　　何教授道：“你们年轻人敢爱敢恨，有感情问题也是正常的，我也不逼问你的隐私，但是现在是个要紧的时候，你要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这幅画的主题叫‘希望’不叫‘绝望’。”

　　乐星光保证：“老师您放心，我私人生活不会对比赛造成影响的。”

　　他将东西拿回自己手上：“我今晚会好好修改，明天给老师您看修改后的版本。”

　　严肃强调了作品上的问题，何教授又换了一个态度：“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人的感情有很多种，亲情友情还有追逐理想的向往之情，只是在男人身上栽了跟头，算不上什么。”

　　何教授一向护短，别看他平时对苟楠仁也是客客气气的，要真的出现什么问题，他还是会站在自己学生那一边。

　　何教授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自己的夫人：“当年我们吵架，也差点离婚了，都已经站在民政局的门口吵架了，谁知道吵着吵着，就发现其实我们感情还不错，就又没有离婚了。”

　　乐星光轻笑：“老师跟师母都是理智的人。”

　　何教授也跟着他笑了一声：“你跟仁总也是理智的人。”

　　乐星光：“谢谢老师，我已经想清楚了。”

　　***

　　当天晚上，乐星光就跟苟楠仁报备了：“我们打算在S市多住两天，让学生把这个学期的期中作业也完成了。”

　　苟楠仁没有怀疑：“你的衣服零食还够不够？我要不要找个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乐星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正常一些，“缺什么我自己买就好。”

　　“你等下看银行卡，我给你打钱。”

　　“嗯。”

　　扔掉手机后，乐星光瘫在床上。

　　其实队伍是按照原定的时间回去。

　　但乐星光就是想要独立地搞清楚这个事情，先决条件就是不能让苟楠仁出现胡搅蛮缠。

　　他回城下了飞机之后，并没有跟着老师们去画室，送学生上大巴之后，就自己打车回家了。

　　家里面跟他离开的时候差不多，不过厨房里面非常干净。

　　一向都是这样，乐星光不在家里面的时候，这里对苟楠仁来说跟酒店没什么区别，有时候为了节约时间，他还会直接睡在公司。

　　他放下行李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喝了几口之后，还是觉得不够劲，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也不敢再喝了，吸了吸鼻子之后就站起来去了书房，拿出苟楠仁放在那儿的相册，这是他们两个人小时候的照片，结婚之后就放在一起了。

　　苟楠仁当时给他看小时候照片时，还占了好大一个便宜。

　　他逗乐星光穿小时候的衣服给他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乐星光竟然还真的从了他的意愿，将中学时候的衣服都翻了出来。

　　是他之前上台领奖的小礼服，当时家里人高兴，直接按照电视上王子加冕标准给他定制的燕尾服。

　　后面乐星光觉得丢脸，后面都不愿意穿这么夸张的衣服了。

　　这还是成年之后第一回 。

　　穿上之后别扭地很，乐星光不适应：“可以了吧……”

　　苟楠仁笑着拉住他的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皇冠状的戒指：“好看，以后咱们再去定做几套。”

　　乐星光：“我出门又不穿这样的衣服，做来干什么……”

　　苟楠仁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在家里穿吧，我很喜欢。”

　　*

　　回忆到此为止。

　　乐星光将相册里面的照片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

　　乐星光这才发现，家中苟楠仁小时候的照片，全部都只有半身的，连手都没露出来的那种。

　　当时只是觉得他不太爱拍照，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乐星光在屋子里面坐了许久。

　　他想了很多的事情。

　　他跟苟楠仁现在生活幸福，感情和睦，如果这个事情当做不知道，他们还能再和睦一年、五年、十年、五十年。

　　但要是真的翻出来，那会闹成什么样子，乐星光现在脑子里面还没有概念。

　　他随手翻看这相册，到后面基本上就是一些他们两个人的合照了。

　　乐星光从地上站了起来，翻出手机给一个人打了电话：“大哥，你等会儿有空吗？”

　　“嗯，我想回去找找师兄以前的照片。”

　　“嗯，对，你们小时候的照片。”

　　“好，那我待会儿自己回去让阿姨帮忙翻出来。”

　　或许别人可以装傻充愣，但他不行，他爱了苟楠仁这么久，不能爱得不明不白。

　　***

　　苟大哥那边，打完电话之后也觉得不对劲，不过正好就被助理叫去开会，就暂时将这个事情放下，等到开完会之后，才给弟弟打了电话。

　　苟楠仁：“啊？”

　　苟林木：“星光刚刚找我，把我们小时候的合照带走了。”

　　苟楠仁非常不解：“好端端的，他怎么要把我们的合照带走？”

　　“不对，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苟林木就觉得更加奇怪了：“你家里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苟楠仁挂断大哥，立刻就给乐星光打了电话：“宝贝，你回来了？今晚要一起吃饭吗？”

　　“嗯，”乐星光那边的声音很冷静，“我不想出去，家里叫外卖吧。”

　　可能是因为刚才大哥的警告，现在越正常，苟楠仁心里面就越慌。

　　更何况乐星光突然回来，又没有告诉他。

　　苟楠仁试探性地问：“要不去外面吃吧，我听别人说东面塞马街开了一家新火锅店，你前几日不是还说想要吃吗……。”

　　“不，”乐星光很坚定，“回家。”

　　苟楠仁整个人都不好了，挂断了电话之后立刻将齐助理叫进来：“你现在就去外面找找，买几个榴莲回来，钉子越尖越好。”

　　齐助理立马就猜到为什么了：“好的老板，护膝要帮您带一个吗？”

　　“嗯。”

　　“好的。”

　　“等一下，”苟楠仁又叫住了他，“要不你顺便再看看，有没有地方卖钉床？”

　　齐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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