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石，你觉得呢？”

　　“……嗯？”回过神来的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抱歉, 是指什么？”

　　“就是关于鬼魂的事情啦, ”朋友道, “我和晴子都觉得鬼魂回到世间肯定是想要见亲人一面, 但樱梨和有希坚持说什么——亡灵回到世间是为了抢夺生人的灵魂然后复活自己之类的。现在两边各两票，到底是温馨团圆感人剧还是恐怖灵异故事，就看你的意思了！”

　　她说得煞有介事, 旁边的几人也同样面色认真。

　　宫石环代无奈地笑了笑，回答道：“这个要看不同地方的习俗吧，要是墨西哥亡灵节那就是前者，要是在爱尔兰地区那就是后者……”

　　“这里又不是墨西哥或者爱尔兰，这是宫石你自己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呀！”

　　“呃，”面对莫名认真的同伴，宫石只好让步，于是她想想又补充一句，“具体是哪种，我感觉还是得看亡灵与生者的关系吧？冤魂讨债或者过来报答恩情都有可能……之类的。”

　　虽然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鬼吧。

　　“也就是说，亡灵的意图取决于生者的品行吗？”同伴点点头，“不愧是文学社成员！”

　　……

　　“综上所述，她应该会出现在这附近，”在街道某个人迹罕至的巷子里，房石阳明看着摘下兜帽的最后之鬼，问道，“你不想去见一面吗？”

　　“你说珠世小姐的转世也来了涉谷……”

　　面对这样的情报，愈史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第一反应就是上前狠狠拽住房石阳明的领子，冰冷的竖瞳死死盯着他。

　　“你故意这么安排的？”

　　对于这个和前-上弦之壹混在一起的家伙，就算对方与产屋敷一族有些联系，愈史郎也不会给他多少信任。

　　心里甚至隐约有了一种‘利用’的感受。

　　就算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闭门不出，愈史郎也好歹拥有一百三十多年的阅历，所以他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房石阳明展现出来的友善和社交技巧所诱导，特别是经过上次在并行列车一事中的短暂交流，他几乎已经能认定这家伙不是什么善茬。

　　“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管你是否站在人类这一侧，”少年冷冷地道，“不要再给我提任何关于珠世小姐的事情，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然后他松开了对方的衣领，转身就要离开。

　　“与其说不信，其实你是想警告我‘不许让珠世小姐的转世恢复记忆，陷入危险’吧。”房石阳明叫住他，举起双手做了个类似投降的动作，面色无奈，“请放心，柱的数量也足够了，于情于理我都不会那么做的，只是希望你不要留下遗憾罢了。”

　　就算心里早有准备，但他好像还是低估了愈史郎的忠诚心。

　　老实说他这次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可就算如此，事情一旦涉及到珠世，愈史郎就会变得格外警惕和防备。

　　似乎只要能保证她这辈子的平安，就算是永远不出现在她面前，愈史郎也能毫不犹豫地做到。

　　这与伊黑小芭内和甘露寺蜜璃的情况不同，那两位的生命在前世刚刚袒露心意时就因死亡而终结，这一世再阴差阳错地分开未免太过残酷。可对于愈史郎来说，对珠世抱有单方面的爱情是真，但珠世更是他的救命恩人，是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并且给了他生存意义的存在。

　　所以此时就算知道了对方已经转世轮回，愈史郎也不会立刻去找她——就算他心里想得不得了也一样，如果表露了那份过于沉重的感情，大概只会让人不知所措吧。

　　而且和鬼杀队士们不一样，珠世毕竟曾是背负过人命的鬼。

　　就算她的罪孽已经通过牺牲于击杀鬼王的战斗而洗清……也不应该在这一世想起那些惨痛的事。

　　那太过于残酷了。

　　所以愈史郎不会让珠世回忆起过去。

　　“接下来在涉谷会发生一些事，虽然我已经尽力将对普通民众的危险降到最低，但也保不准有人受伤或者出现精神损伤的可能性，”房石阳明平静地说着，“而她大概会去七号口街对面的咖啡店里坐一坐，如果你改变主意，也可以去看一眼。”

　　“我不会去的。”愈史郎的语气依旧坚定。

　　“我当然会尊重你的选择。”青年耸了下肩，“然后，你有多的采血器吗？能不能借我一个。”

　　“你要用来做什么？”

　　“当然是采血……不会对任何鬼杀队相关人士和一般民众动手，我可以立下‘束缚’。”

　　见他如此说，愈史郎思考了一下，想起产屋敷对房石阳明那种类似于合作的关系，也就答应了。

　　在接过采血器，将其收好之后，房石阳明对他点了下头，然后就率先向小巷出口走去。

　　“顺带一提，在一切结束之后……我是指地狱通道的连接以及仪式都中止后，那时就算神明也没办法让她回想起前世记忆了。”

　　“……你什么意思？”少年模样的鬼皱起眉。

　　“我是说，你大可不用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放松点，过段时间再去和她见面也不迟。”

　　看着房石阳明脸上的笑意，愈史郎刚想给他来一拳，就看见他混进了人群，几步路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

　　之后不久，恶神的领域笼罩了大地。

　　涉谷站变得尤其混乱，在发现自己不知名的‘帐’困住，手机信号不通，地铁也停运之后，人们的情绪很快就从焦急演变为慌乱，直到一些咒术师和其他人出现并稳住了局面。

　　为了防止血红色的月光照到，大部分人带到了已经确认过没有危险的建筑物内，产屋敷一族的人负责民众的安置与治疗，咒术师们则各自负责区域，与咒灵展开战斗。

　　宫石环代和其他一些游客一样坐在咖啡店里，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与她同行的朋友们原本还在逛街，大有今夜不归的意思，而环代则是想在咖啡店里稍坐片刻，就去坐地铁回家。

　　谁知突然出现的变故搅乱了行程，让她一呆就是一个小时。

　　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

　　看着始终发不出消息的手机，环代显得有些忧虑。

　　咖啡厅里很安静，虽然无法联络他人，所幸还有电，在灯光明亮的环境下，人们也不会过于恐慌。

　　但就在数分钟后，随着某处战斗时发出的一声巨响，头顶的灯光在闪烁两下之后突然熄灭了。

　　“啊！”

　　有谁小声地叫喊一声，而这似乎点燃了众人不安的情绪，窃窃私语和桌椅移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少人开始犹豫要不要离开这里。

　　环代看着映射进窗内的红色月光，心里也是莫名地一阵焦躁。

　　要怎么做……

　　留在这里真的好吗？

　　头变得有些昏沉，而就在她险些陷入幻觉的一刹那，咖啡厅的门推开了。

　　那是一个模样恐怖狰狞的异形生物。

　　“那、那是什么！？”马上就有人惊叫。

　　“你说什么？”有些人根本看不见那个生物的存在，茫然地道，“那里根本没东西啊？”

　　咖啡厅里变得更加混乱，眼看着那怪物就要来到某人脚边，突然又有谁走了进来，只是一拳加一小刀就解决了它。

　　“到大楼里面去，这里太靠近街道了，不够安全。”在咒灵化成的飞灰中，愈史郎对众人道，“快点，都行动起来！注意尽量不要月光照到。”

　　他戴着口罩和墨镜，还有兜帽，这样的装束在万圣夜里倒显得不算奇怪，只是难免让人怀疑他是否看得清路。

　　所幸人们本来就不想呆在原地了，此刻纷纷按照他的说法行动起来。

　　宫石环代落在了最后，在从后门离开咖啡厅之前，多向这个陌生人看了一眼。

　　“谢谢。”

　　她由衷地道谢。

　　“……没什么。”

　　愈史郎别过头，就算自己把样貌遮的严严实实，他也尽量避免着与环代的对视。

　　而环代此刻想起之前在电车上房石阳明对她说的话，问道：“虽然有点突然，但请问您难道是……那位山本愈史郎先生吗？”

　　愈史郎愣了一下，在说谎与说真话之前徘徊片刻，最终还是默默点了下头。

　　“果然是您，”环代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关于您画中的那位珠世小姐……”

　　“她是我的恩人。”他仿佛要掩盖什么似的，打断了对方的话，“已经不在了。”

　　“这样啊，对不起。”宫石小声道着歉，然后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看着那画家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我看过您的画作，这份思念一定能传达到的。”

　　说完，她有些窘迫地再次道了声歉，留下一句‘您也请多小心’，就随着人群一起离开了。

　　空荡荡的咖啡厅里，此刻只剩下愈史郎一个。

　　但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过了半晌，才摘掉墨镜和口罩，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再次把伪装戴好，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