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张雅文不争气地心脏又漏跳了一拍。她忽然发现，她最应该担心其实是叶栖栖的桃花债吧！

　　回去的地铁上，张雅文开始盘算，她要挣多少钱才可以将叶栖栖养在家里不出去拈花惹草，挺认真的那种思考。

　　列车开动，叶栖栖将座位调低，拉下遮阳板，商务舱不过是比常规舱空间大一点，但是她的双腿依然蜷曲着，她打开电脑，回复了几封邮件，随着列车的晃动，这几天的疲倦感又涌了上来，眼皮发沉，她伸手将电脑合上。

　　脑袋侧向一边，漆黑的睫毛聚拢。列车驶出阴沉的天，越往北，太阳越大，透过遮光板洒在叶栖栖的脸上。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从前的自己和张雅文。

　　黑沉的夜，纯白的雪，寒风刮在人脸上带着刺骨的疼。

　　高三联考结束的晚自习下得早，甚至和初中部一起就放了。晚上八点，安静空旷校园里突然被从各个教室里涌出来的学生填满。

　　校门口的小吃店迎来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刻。在寒夜里点着白炽灯冒着腾腾的热气。

　　叶栖栖等班里的人走光了，才收拾好书包慢吞吞从教室里出来，校门口早就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主要是初中部孩子的家长，隔着老远，等候已久的父母就可以清晰地在人群中找到自己家的那一个人，两方挥手，然后拥在一起回去。

　　这样的事情叶栖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小学毕业之前，她父母的婚姻就已经名存实亡，双方长久的冷暴力最后的结果就是叶栖栖被搁置在一边，双方都有吐不尽的苦水，而没有人会在在乎一个小孩子的感受。

　　她的父母在市中心都各自有房子，但是为了叶栖栖上学方便，还是让外婆带着她住在学校后面的教师公寓里。

　　今晚的风不小，晚自习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天上就飘起了细细的雪，雪势越来越大。

　　叶栖栖将羽绒服上的帽子兜住脑袋，懒得拿书包里的雨伞，回去的路并不长，大概十五分钟左右，需要拐几个路口。

　　越往后走，人越少。

　　这是一条回家的近路，少有人经过的巷子口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回声。

　　张雅文每天放学的时候，她妈都会来接她，但是今天放得早这件事她忘记说了，所以也导致她一个人回去。毕竟是高三的学生，都已经是成年了，一个人走十几分钟的路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周围的人大都认识。

　　不过冬天夜晚的空巷子的确很有恐怖气氛。路边的两排路灯总会坏几个，时间长了也没有人来修。

　　她撑着伞强装镇定地往前走，但其实心悬在嗓子眼，再加上她青少年过于蓬勃的想象力，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胆战。

　　然后她就敏锐地感受到了后面那个频率均匀与不急不慌的脚步声。

　　哒——哒——哒——

　　张雅文头皮发麻，双腿发酸，呼吸紧促，然后鼓起所有的勇气，猛地一回头，手紧紧握住了背上的包，如果对方是一个尾随的壮汉，十几斤的书包是她最后的武器。

　　然后……她就看到了裹着黑色羽绒服矮矮瘦瘦眼睛大而明亮的乖巧小女孩。皮肤白皙，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明显，唇瓣又翘又红，像极了海报上的洋娃娃。

　　居然不是猥琐的大叔，而是一个可爱的萝莉。

　　张雅文转过身来，等小孩子走近了几步，低下身子，认认真真地说：“小妹妹，你一个人回家，是不是很害怕？”

　　叶栖栖抬起脸来，认出张雅文来，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极其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嗯，很，害，怕。”

　　对于这个回答，张雅文非常满意。然后不由分说地去握叶栖栖的手。

　　叶栖栖发育的晚，整个初中阶段都坐在第一排，每次出门都会被认为是小学生，衣服总是大一码，羽绒服的袖子长过她的胳膊，张雅文花了好一会才从叶栖栖的袖子把她的手掏出来。

　　然后她盯着叶栖栖过小的手问：“小学生也这么晚下课？不对呀，小学部和我们不是一个校区呀……”话还没说完，她手上的小手就噌得消失了。

　　小萝莉别过脑袋酷酷地说：“我初二了。”

　　虽然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犯到一个小孩子敏感的自尊心，但是小姑娘不高兴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呀。

　　张雅文伸手隔着羽绒服的帽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初二了，那真是一个大孩子了。”

　　叶栖栖回头瞪她：“……”谁是孩子？！

　　然后，张雅文突然发现，洋娃娃活过来了，她克制住自己想要捏上去的手，拿出哄小孩子的语气说：“来牵着姐姐的手，告诉姐姐你家在哪里？姐姐带你回家。”

　　“……”长得很小一只的叶栖栖白了她一眼，但还是很老实地报出了家里的地址。

　　张雅文惊讶：“我们住在一个小区呀。那你是哪个老师家的孩子呀？”

　　叶栖栖没有回答，只是眨眨眼睛看着她。

　　张雅文轻笑：“小孩子倒挺有警觉性，挺好的，别人问起来也不可以随便说呦~”

　　呦？她居然呦？

　　叶栖栖深深叹了口气。

　　张雅文举着的伞往旁边偏了偏，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并排走在昏暗幽深的巷子里。

　　雪纷纷扬扬落下来，落在路灯上，落在张雅文另一侧的肩膀上。

　　叶栖栖其实知道张雅文和自己住在一个小区，去年冬天在操场遇见之后，有一次她在学校的光荣板上看到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然后不知不觉便对这个名字多了点关注。

　　她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会听到老师们在谈论她又得了作文比赛的奖，晨会上，她作为联考文科第一名代表发言。以及她偶尔上课迟到，或者又因为仗义执言和老师呛起来。

　　就这样零零碎碎地拼凑了一个完整的人，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成了自己心底的一个执念。

　　虽然两个人在同一个校区，也同一个小区，但是初高中的时间几乎完全错开，她很少可以碰到张雅文。两个人最大的交集是体育课，叶栖栖的教室窗外就是高中的体育场，高中一周就一次体育课，是她一周最开心的时候。

　　雪还在继续下。叶栖栖突然怨恨起路途太短，期望着时间可以慢一点。

　　前面的路边被车轮碾出裂痕，雪水铺在上面，结起碎冰，张雅文伸出自己的右手：“来，抓紧姐姐，不然容易滑倒。”

　　张雅文的手上还有红黑色中性笔的油渍，但是看起来又软又暖。叶栖栖慢慢地将手放了上去。

　　她的手心的确和她一样，如同夏天烈日下的草堆温暖干燥。

　　“你爸爸妈妈怎么没有来接你？”张雅文闲着无聊想和人说说话。

　　其实也没有期待着多么适时的回答，过了一会，小女孩闷闷的声音响起来：“他们，都不要我了。”

　　虽然叶栖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张雅文的心还是咯噔一下，这个“都”字有点残忍。她握紧了手里冰凉的小手安慰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又过了一会，小女孩问：“那你会因为我长得好看而喜欢我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但是张雅文扭过头看了看这个撑死了小学四年级长相的孩子，心立马就软了，用力点头：“当然啦，姐姐很喜欢你。”

　　这样的话她对很多个小孩子都说过，所以说起来非常流畅自然。

　　叶栖栖点头，认真回复：“我记住了。”

　　嗯？？？

　　张雅文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的栖栖好软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