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文走的时候像一个无情的嫖客。

　　叶栖栖今天没课，没有洗漱，背贴着墙壁靠着，手肘支在膝盖上托腮，一脸沉郁地盯着忙碌的女人。

　　看她手忙脚乱地吹头发、换衣服、涂口红。

　　“你这是去相亲？”叶栖栖还没有从清晨的震惊中平复心情，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张雅文：“今天工作日好吧，我还是一个敬业的社畜好吧。”

　　叶栖栖：“那周末会去相亲？”

　　张雅文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拨弄头发的手停住，撇过头，重重地揉搓了叶栖栖的脑袋：“小孩子这是思春了吗？天天就知道想点情情爱爱的。”

　　叶栖栖被这句话噎到，脸上瞬息万变，前一秒是被人拆穿的恐惧，转念，脸色又沉了下来。

　　“所以……你打算白睡了我？”

　　张雅文将这理解为女孩子之间无聊的打情骂俏，毕竟女孩子之间情话约等于笑话和商业互吹。

　　她佯装思考，冲着叶栖栖妩媚一笑：“……姐姐再让你睡回来？”

　　“……”叶栖栖手里的手机成功滑落手心，砸到了她的脚背上。

　　有点疼，瞬间吸了口凉气。

　　这个女人撩起人来……可真是超级会的！！！

　　下午，叶栖栖背起书包去了教学楼自习。小型椭圆形阶梯教室里散落分布着几个学生，大家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叶栖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眼镜，选了中间过道上的一个位置。

　　厚重的窗帘被放下来，将窗外酷热的光阻隔开来，室内开了几盏灯。

　　教室里偶尔传来门被打开和关上的声音，以及楼道里的说话声。

　　叶栖栖耳朵里塞上耳机，百无聊赖地刷起英语口译的题。

　　书包里手机震动，叶栖栖将黑色中性笔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旋转了几下，笔啪嗒一声落下来，她才将手机掏出来，点开。

　　果然是张雅文。

　　“【发呆】【发呆】【发呆】我是不是把钥匙落在你那里了。”

　　叶栖栖不动声色弯起嘴角，她发现的比自己预想的时间更早一点，倒是有些长进。

　　“是挂着一个绿色小恐龙的钥匙串吗？”叶栖栖明知故问，钥匙是她自己早上趁着张雅文洗漱的时候从她包里拿出来的，毕竟这个女人真的会转身就把自己给忘了的人。

　　总要给自己找点安全感。

　　“是的是的。【流泪】【流泪】”

　　“我该怎么给你呢？”叶栖栖笑容渐深，鱼儿慢慢上钩。

　　这次短信回复的时候稍微长了几十秒。叶栖栖大概能想象到张雅文抓耳挠腮的纠结模样，不好意思麻烦自己大老远跑过去一趟，但是她来一趟学校又太远了。

　　叶栖栖挺有耐心的等着。

　　然后暗下去的屏幕重新亮起来，叶栖栖拧开旁边的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口，再低头就被屏幕中间横着的信息给成功气到。

　　“要不，寄同城闪送，货到付款。”方便快捷，体贴周到。

　　叶栖栖一只手玩着中性笔，感慨过于聪明的张雅文真不可爱。

　　她冷笑一声，两只手快速回复：“钥匙如果寄丢了怎么办？而且快递员如果复刻你的钥匙又怎么办？”每一个选项都容易让人联想到法制节目。

　　果然张雅文慌了：“那怎么办？？？？【苦涩】【苦涩】”

　　叶栖栖将手机丢到桌面的书本上，耳朵里男女声的英语对答还在继续，她将书本翻到新的一页，一边听，一边快速作答。

　　做完完整一课后，叶栖栖看时间，15分钟过去了。她应该想的差不多了。

　　她拿出手机，回复道：“师姐，我慎重想了一下，还是我去送给你吧。”

　　几乎是秒回：“啊？？？太麻烦了吧。”

　　“那……你准备怎么回报我？”

　　那边的短信断了一会，叶栖栖继续做题，刚要翻页的时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叶栖栖对陌生人的碰触非常敏感，她本能一般往前靠，警惕地回头。

　　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脸上挂着害羞的笑，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男孩子指了指门口，用口型轻声说：“外面说。”

　　叶栖栖刚想要拒绝，但是男孩子却已经背着包出去了。

　　“……”倒是挺自信的。

　　她手指点了点桌子，将笔放下，跟了出去。

　　圆弧形走廊，楼下是封闭的绿地，一群人围在下面撸猫。

　　叶栖栖穿了一件靛青色宽松短袖T恤，遮住了及膝短裤的大半，脚上踩着一双做旧的帆布鞋，露出的双腿白皙修长，气质里杂糅着干净的少年感。

　　她双手抱膝等待着男孩子把自己叫出来的理由。

　　男孩子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昨天还在东门见过。”

　　有吗？叶栖栖没有什么印象。

　　“今天我们又遇到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叶栖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直接拒绝：“没有，想多了。”

　　干净利落，一点余地不留，然后准备回去继续和张雅文周旋。

　　男孩子急了，刚想伸手去抓叶栖栖，但是被她快递地避了过去。

　　“你想我叫保安吗？”

　　男孩子后悔万分：“我不是这样意思。”镇静心神后，诚恳询问：“我……我只是想要追求你，我有这个机回吗？”

　　叶栖栖站在距离他一米外的位置上，转头看了眼楼下的绿地和猫咪，眼睛很亮，像是夜幕里的星星。

　　沉静冷漠，看不出她的情绪。

　　男孩子刚想要再说点什么，迟疑地想要开口，叶栖栖转过头正视他，声音清晰而坦荡：“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于男孩子而言，并不算是意料之外，他说：“我可以努力的，分手后第一个考虑我好嘛？”

　　“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张雅文最后决定用请叶栖栖吃饭来报答她。非常常规但是不会出错的决定。

　　下班前，叶栖栖背着双肩包站在了出版社大门口外的小卖部旁边，黑色渔夫帽把她的头发压的得平顺，多了几分乖巧。小卖部里看摊的大爷摇着手里的蒲扇，笑问：“这么早就放学了。”

　　叶栖栖闻言看了看周围，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大爷更乐了：“放学早点回去，别到处逛，做父母的都不容易，要能理解。”

　　马路上车辆拥挤，人行道上人群涌动，夏日的傍晚空气沉默，市中心没有一丝的风。

　　叶栖栖：……她不喜欢被别人看作是小姑娘。

　　刚想要反驳几句，手腕就被人给握住了，张雅文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上前几步，流畅自然地接话：“谢谢爷爷，我现在就把我家的小姑娘领回家。”

　　边说边笑。

　　都快憋不住的那种。

　　“我们今天去吃韩式烤肉？那一家可好吃了，和学校后门那一家是连锁的，好不好？”

　　叶栖栖没有回应她。

　　张雅文不屈不挠：“那北京烤鸭？鸭架汤可好喝了，给你补一补？”

　　叶栖栖还是不理她。

　　张雅文将叶栖栖拉到墙壁，从人流中出来，停下来问：“要不去吃KFC？”

　　叶栖栖幽幽地看着她，冷哼一声：“所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才不是，KFC的儿童套餐很好吃的。”

　　“……”叶栖栖抬起耷拉的眼皮，情绪不辨地打量了张雅文，将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

　　“我回去了。”

　　转身就走。

　　张雅文笑弯了腰，拉着叶栖栖不肯松手。

　　“栖栖乖，原谅姐姐一次好不好。”

　　最终，两个人选择了一家日式烤肉，原因是整个商场里就只有它不用等位。

　　叶栖栖先点了一盘沙拉和寿喜锅，张雅文则拿出研究学术论文的专注挑选合适的肉，用她的话说，毕竟是给恩人选肉，当然要仔细些。

　　然后她给恩人点了一个【柠檬腌牛肉】，上面特别标注是新品。

　　叶栖栖将餐具给张雅文放好，刚拿栖柠檬水的手顿住：“你确定要让你的恩人做小白鼠？”

　　“试试吗？”

　　“不”

　　张雅文抬手叫来服务员，两眼放光：“先两份柠檬腌牛肉！”

　　叶栖栖将身体身后的沙发一靠，挑眉看她：“谁点的谁吃完。”

　　“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