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良海看向他，说：“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陆依星蹿上前，笑得一脸明媚，她在林为之面前做了个烟花散开的动作，说，“Surprise！”

　　林为之依然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刚刚章良海给他打电话说有东西要给他，让他回寝室拿，他让他上课时带来给他，可章良海说，“不拿后悔，自己看着办。”

　　万一他真的没来拿，那怎么办。

　　陆依星以为他这是生气了，便扯着他的手，撒娇说，“生气了？别生气啊，爱你哟~”

　　她说着用手比了颗爱心。

　　章良海被陆依星这嗲声嗲气的操作整得神经衰弱，撇过脑袋去不忍直视。

　　原来林为之喜欢这种，爱你哟，比心，啧，恶心死了。

　　林为之嘴角一笑，说：“你饿吗？”

　　现在已经快12点了。

　　陆依星捂着肚子，说：“有一点。”

　　林为之搂过她的肩，又看向章良海，问他，“一起吃吗？”

　　“算了，我刚吃了狗粮，需要消化下。”

　　“那你慢慢消化。”林为之说完，便带着陆依星走了。

　　*

　　两人结伴向校食堂走去，路上尽是过往行人。

　　陆依星突然扯住林为之，说：“我累了，你背我。”

　　“注意影响。”林为之说。

　　“就得影响影响，让他们知道你有主的，别黏上来才好。”

　　“章良海和你说什么了？”

　　“你说呢？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陆依星眯着眼，露出狐疑的目光。

　　“我清清白白。”

　　“快背我。”

　　“不好。”

　　“快点儿~”陆依星不依不饶地在林为之背后扑腾。

　　*

　　现在正值上沪交东大学第十一届物理文化节，校育英大礼堂的开幕式刚刚结束，一大批听讲座的学生从礼堂里涌出来，礼堂外的门沿上拉着横幅，写着：“热烈欢迎范自安教授莅临交东讲学”。

　　范自安和交东物理系主任高进教授从大礼堂里结伴走出来。

　　高进手里还握着笔记本，道谢说：“你也就是卖我面子，才来给我撑场面，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高进当年和范自安同在清湛大学物理所工作，是当时杨教授手下最得意的两个学生，后来，因缘际会，他们都从物理所离开，有了新的抉择，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哪里话，我也顺道来看看儿子。”范自安说。

　　人年纪大了，对旧情谊都会愈发在意起来。

　　“老范，你家为之二十一了吧。”

　　范自安笑，眼角露出皱纹的痕迹，“他月份小，十月底才满二十一。”

　　前方路中，一对小情侣正在打闹。

　　“背我，今天我就要宣示主权。”

　　她这主权，宣示定了！

　　陆依星从林为之的背后一跃跳上来，勾住了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双脚盘在他身上。

　　林为之只得无奈地微微弯腰，双手托着她的大腿，将她往上又托了托。

　　陆依星得逞地笑了，像朵咧开的花，搂着林为之的脖子，说，“这才听话嘛。”

　　林为之没有说话，也没有起步。

　　他们前方两三米处，站着两个中年男子，两人都是正装打扮，一个手里握着笔记本，墨水笔插在格子衬衫的口袋里，人有些中年发福，啤酒肚鼓鼓的，戴着黑色边框眼镜；另一个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灰色西装裤，西装外套脱了挂在右手前臂上，他额上刻着皱纹，看得出岁月痕迹，但身材却管理做得好，身躯凛然，胸脯横阔，连中年人特有的啤酒肚也没有。

　　这时，她听到林为之喊了一声：“爸。”

　　陆依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袋哐当一声响，她睁大了双眼，看向林为之，他的侧面面庞严俊，一点没有玩笑的样子。

　　“叔……叔叔……”陆依星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她赶紧拍拍林为之的背，示意他放她下来。

　　林为之放下了她，她只是乖巧地站在他身旁。

　　那两人又向他们走近了些。

　　“高叔叔。”林为之喊人道。

　　“诶，”高进应了一声，又指指陆依星，问，“这……为之的女朋友？”

　　范自安看看陆依星，眉目清秀，见林为之没反驳，便说：“是。”

　　高进心里暗自庆幸，还好。

　　刚刚他正准备说介绍自己那刚上大学的侄女给林为之认识，结果人家有女朋友，还好还好，不然脸丢大了。

　　“晚上依兰轩吃饭。”范自安对林为之说，又转对陆依星说，“小姑娘也来。”

　　陆依星不知该怎么回话，在这种情况下见家长，她着实没有心理准备，她暗暗拉了拉林为之的衣角，寻求解救。

　　林为之感到她的小动作，说：“她就算了，她害羞。”

　　陆依星大窘，脸更羞红了。

　　范自安慈爱地一笑，说：“好，那就下次吧，今天见面确实有点唐突。”

　　陆依星点点头，冲这位帅叔叔一笑。

　　父子俩只是这样短暂对话，范自安便又在高进的引导下，一起向西餐厅走去，那边，校领导正等着他开席。

　　陆依星等他们走远了，才懊恼地说：“你怎么不说你爸在啊。”

　　“你又没问。”林为之双手环胸，理直气壮，“是你自己说要宣示主权的。”

　　谁要在他爸面前宣示主权啊！

　　陆依星懊恼得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这样很丢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他们搞理论研究的，不在乎这些。”

　　他们又重新往食堂方向挪去。

　　“你爸知道我吗？”

　　“略有耳闻。”

　　“什么叫‘略有耳闻’啊？”

　　“他们搞理论研究的，不在乎这些。”

　　……

　　儿子的情感生活也不在乎吗？

　　*

　　依兰轩。

　　这是一家日式风格的餐厅，进门是一弯木桥，下方是清水，假山边上立着竹筒，潺潺的水流细细地流着。包厢里，木条编制的挂灯高悬，原木的桌椅安静摆着，推位移门紧闭。

　　范自安倒了一杯茶，递给林为之。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喝咖啡。”林为之说。

　　范自安的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腕，闻言一笑，说，“答应了你妈，空腹不喝。”

　　他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说，“你去见你姥爷了？”

　　“嗯，上周五。”

　　上周五，顾教授去燕京开会带上了他，他顺便就去看了姥爷。

　　“他身体还好吗？”

　　“很硬朗。”

　　“他又念叨让你去燕京了？”

　　“嗯。”

　　范自安轻叹了一声，这个话题，他们不知讲过多少次，但次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也没有什么深入探讨的必要，他岔开了话题，又问道：“你那个小女朋友，什么时候带来见见？”

　　“有机会的。”

　　范自安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有时候，他也不了解林为之，他比他这个做家长的还要惜字如金，还要更内敛，他的眉眼生得像他妈妈，可他的性格，却一点也没有继承妈妈的活泼和开朗。

　　唯有一点，和他妈妈极像，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范自安这样想着，不由笑了，“那我就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