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天，程小天就让全班同学在抗议书上签了字，一个不落。

　　蔺毓没想到他有如此强的动员能力，由衷夸赞：“厉害！”

　　程小天嘿嘿一笑：“这还不是托你跟顾琊的福。看你们俩签了，也就跟着签了。”

　　一来，大家对沈东硕确实不满已久，巴不得换掉他。

　　二来，蔺毓跟顾琊都签字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一个好学生，一个坏学生，要是出什么事，最先找的肯定是他们。

　　抱着这两种心态，签名进行的非常顺利。

　　“咱们什么时候去找领导？”程小天安耐不住地问。

　　“什么时候也不去。”蔺毓转着手里的笔，“下周一升旗仪式，往大了闹。”

　　“多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转过去，快上课了。”

　　一旁的顾琊听着，皱了皱眉。

　　因为运动会放了三天假，所以周日正常上课。

　　次日，下了早自习，班里的同学鱼贯而出，去操场集合，参加升旗仪式。

　　蔺毓瘸着脚，不用参加。

　　坐在椅子上背课文。

　　没注意到顾琊犹疑的目光。

　　默背了两遍，再把不会的字挑出来加强记忆。

　　国歌正好结束。

　　蔺毓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出了教室。

　　“下面进行最后一项，请姜凡宇同学就运动会上恶意撞人一事做公开检讨。”

　　听到这句话，程小天立刻掏出手机录像，准备拿给蔺哥看。

　　并扯着嗓子欢呼：“好！！！”

　　不知道还以为他在看什么杂耍。比如胸口碎大石。

　　他这一起哄，整个高二八班的学生也跟着起哄。把姜凡宇寒碜够呛。

　　硬着头皮上去。

　　“我对运动会上因抢跑道撞倒蔺毓一事表示深刻歉意。以后绝不再犯，请各位老师和同学监督。”

　　爆豆子一样念完检讨，又灰溜溜地逃下去。

　　程小天不满嘀咕：“这么短，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过能让他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一次人，也不错了。

　　教导主任接过话筒：“升旗仪式……”

　　结束，各班带回。

　　怎么没声？

　　“喂喂喂？”

　　还是没声。

　　教导主任以为是话筒故障了，用力拍了几下：“喂喂喂？”

　　肯定是坏了。

　　放弃话筒，准备纯靠嗓子吼。

　　没等吼，主席台上方挂着的大喇叭传出一道声音：“各位老师同学，占用大家几分钟的时间。”

　　顾琊眉头一皱，抬脚往教学楼走。

　　程小天也听出是蔺毓的声音，急忙跟上。

　　当着全校师生念抗议书。

　　蔺哥帅啊！

　　蔺毓将播音室的门反锁，用拖布顶住。切断话筒电源，转接到播音室的话筒上。

　　“我是高二八班的蔺毓，今天代表高二八班全体学生，走投无路之际，写下这封抗议书。希望能得到校领导的重视。”

　　这段开场白是他现编的。

　　下面才是正式内容。

　　“韩昕老师休产假后，沈东硕老师成为了我们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在这期间，他无视学生合理需求，有任何事找他都推三阻四，没有尽到做班主任的责任。”

　　“并且区别授课。给一班认真上课，到了我们班，除了自习就是自习，完全不讲授新知识，导致我们的英语成绩落后一大截。”

　　“基于以上，高二八班全体学生恳请更换班主任以及英语老师。希望学校及各位领导成全。”

　　检讨书刚念完，就有人敲门。

　　肯定是负责播音室的老师——他趁着对方不在偷溜进来的。

　　蔺毓关掉话筒，走到门口，把拖布拿走，拧开门锁。

　　“怎么是你们？”

　　顾琊脸色有点不好看：“不是我们还能是谁。”

　　“蔺哥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跟你一起啊！”程小天为错过如此帅气的行为遗憾不已。

　　“这种事还是我来比较好。”

　　就算被叫家长也不怕，毕竟前科在那摆着呢。

　　反正不会再差了。

　　顾琊没管那些有的没的，低头看蔺毓的伤脚：“脚疼不疼？”

　　播音室在5楼，他一阶一阶跳上来，可想而知多困难。

　　“不疼。我小心着呢，没伤着。”

　　几个人正聊着天，教导主任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指着蔺毓，半天说出话。

　　一口气冲上来，气儿有点不够用。

　　等他缓的差不多了，蔺毓将抗议书递上去。

　　57个名字，一个不少。

　　57种字体，没有重复。

　　这是高二八班全体学生的签名。

　　教导主任一下沉默了，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顾琊缓缓开口：“我们是认真的。”

　　升旗仪式上可不止教导主任一个领导。蔺毓的发言，把他们全叫过来了。

　　其中最大的领导是副校。

　　“这不是顾琊么？”对方进了播音室，笑眯眯道。

　　年级第一、次次考试总分700+，自然会得到格外关注。

　　“老师们好。”顾琊礼貌打招呼。

　　蔺毓跟程小天紧跟着问好。

　　“刚刚的抗议书怎么回事？”副校好奇地问，眼神却很严肃。

　　教导主任把抗议书交上去，副校扫了一眼：“把沈老师叫来。”

　　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被点名，不用叫，沈东硕就自己来了。

　　见到这个场面，顿时也慌了。

　　他没想到几个孩子而已，能闹这么大。

　　不过也没到自乱阵脚的地步。

　　这件事顶破天也就是影响年终奖金，产生不了什么实质性伤害。

　　遂平静地开口：“有什么事直接跟老师说，瞎闹什么。”

　　“跟你说有什么用！”程小天看不惯他假惺惺的样子，“平时不管我们，这回来的倒挺快。”

　　沈东硕汗颜：“各位领导见笑了。”

　　有种自家小孩撒泼，家长赔笑脸的感觉。

　　蔺毓不想让话题偏离太久：“既然各位领导都在，就直接解决问题吧。”

　　“我们的诉求只有两个，换班主任、换英语老师。希望校领导成全。”

　　副校没偏听偏信，对沈东硕道：“沈老师也说说。”

　　沈东硕“唉”一声：“我能有什么说的，他们既然不喜欢我，那就换掉吧。师生缘分浅，强求不来。”

　　一句话，顿时把今天的事变成学生的无理取闹。

　　“别把自己说的像个受害者。”顾琊不疾不徐地开口，“从您代课开始，英语就没开过一节新课。其他班级都学完一半了，我们班还在第一单元。”

　　“至于班主任当的怎么样，您自己心里清楚。”

　　程小天话茬子赶不上顾琊，只能附和：“就是！不是亲生的就不疼，这要是韩昕老师在，她肯定不会让你这么欺负我们！”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其他同学也来到播音室。

　　汪烁、彭想、段佳颖，还有几位愿意出头的同学。

　　彭想轻飘飘说了句：“光是不认真教学，就能开除了吧。实在不行，我们去教育局反映反映？”

　　“这个我能帮忙！”汪烁立刻道，“我爸跟教育局局长熟。”

　　沈东硕心中的慌乱多了几分：“我说了那是因材施教，你们班英语基础差，必须夯实基础。只有地基打好了，房子才能稳固。”

　　段佳颖白眼翻到天上，把怀里的笔记本递给教导主任：“一个我从一班借的英语笔记，另一个是我自己的，老师可以看看。”

　　一个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一个比脸还干净。

　　“他根本就不讲课。”段佳颖强调，“我们没有撒谎！”

　　沈东硕不满：“你自己不整理怪谁，我哪次没发打印好的笔记。”

　　拿个光秃秃的笔记本就想锤他，单纯。

　　到底还是孩子，经历的少，段佳颖没差点被气哭。

　　蔺毓从校服外套都里掏出手机，点开视频：“这是我录的沈老师的讲课内容，一共十五节课，一分钟没少，各位领导可以看看。”

　　他走路不方便，顾琊代劳，将手机递到副校手上。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全部看完，时间不够。

　　副校看了十来分钟，开始拖拽进度条，不管拖拽到哪里，画面都惊人相似。

　　沈东硕坐在讲桌后面，班里的同学该干嘛干嘛。

　　十五段视频全部看完，副校的脸终于冷下来：“沈老师，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沈东硕这下终于没话说了。

　　“行了。”副校没没收手机，而是还给了蔺毓，“你们先回去上课，这件事我会认真处理的。”

　　程小天：“真的吗？”

　　他总觉得大人之间会相互包庇。

　　“真的。”副校很有耐心。

　　“多久能出结果？”

　　“明天。”

　　得到了准话，一行人心满意足离开。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起码争取了。

　　经过这件事，程小天对蔺毓的膜拜程度直线上升：“蔺哥你太牛逼了！竟然当着全校人的面念抗议书！”

　　这绝对是能吹嘘一辈子的事！

　　不仅如此，还要让子子孙孙口耳相传！

　　当事人蔺毓反倒十分平静，扶着顾琊的胳膊，跟兔子一样蹦着走。

　　但凡有别的行之有效的办法，他也不会这么高调。

　　到了楼梯，蔺毓还要蹦，被顾琊扯住：“我背你。”

　　这么多人，蔺毓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我小心点，没事的。”

　　“那就抱。”

　　蔺毓：“……”

　　“背还是抱，你自己选。”

　　蔺毓犹豫几秒，在对方坚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背。”

　　顾琊半蹲下身，蔺毓爬上他的背，手臂缠在顾琊脖子上。

　　脸颊慢慢爬上一丝红晕。

　　伏在他耳边，小声说：“累了就把我放下来。”

　　顾琊怕痒，气息喷在皮肤上酥酥麻麻的，泛起一阵战栗。

　　“别贴着我耳朵说话。”语气严肃地说。

　　蔺毓“哦”一声，立刻挪开距离，并牢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