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打量男人的神色，想看看要不要再多说几句好话。

　　没想到脚下一扭，差点摔倒。

　　一旁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谢……谢谢。”游星磕巴了下，连忙站好，胳膊被扯得有点疼。

　　男人点点头，两人在小区门口道别。

　　游星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想了想，摸出手机给李倾舟发了条信息：【小心点，我刚在楼下遇见你哥了，他问你学习情况。】

　　游星怀里抱着花束，还要埋头打字，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一栋楼里的窗户亮着灯，一个男生站在窗边。

　　男生手里拿着手机，震惊地看着她所在的位置。

　　“小与，”屋里传来一声呼喊，“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过来吃饭。”

　　“来了来了。”向与连忙将手机塞进裤兜，转身走进餐厅。

　　*

　　游星回到宿舍，脑袋晕晕的。

　　将花放在书桌上，换掉衣服洗了个澡，就爬上床睡觉去了。

　　黑暗中，手机震了起来，她好困，眼睛都睁不开，手指摸到电源键，长按，关机。

　　耳边终于清醒了。

　　一片静谧声中，伴随着酒精的味道，她深深地陷入梦乡，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

　　*

　　观山悦。

　　晚上九点半，八号楼的生日宴会早已结束。

　　丛西回到六号楼，洗了个冷水澡，大脑依旧无法冷静。

　　晚上游国栋让他过去的时候，一开始他是拒绝的。

　　后来游国栋说，准备给两个女儿一起过生日，他以为游星又回来了，立刻改变了主意。

　　到了游家才知道，游星还在广福，游国栋准备打视频电话，给她过个线上生日而已。

　　丛西略微有些失望。

　　周盏在一旁装扮景观树，她身边还有一盆树，树上是空的。

　　游国栋说那是给游星准备的，还没来得及装扮。

　　丛西拿过彩灯，将电线一点点缠绕在树上，很快接通了电源。

　　当视频电话接通时，一瞬间，他有些手足无措。

　　游国栋笑着跟游星说话。

　　丛西听到游星的回答，声音很平静，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镜头转到他这边时，他下意识抬头，恰好撞上游星的眼睛。

　　游星的眼神很冷淡，没什么神采。

　　身上依旧穿着白色的运动服，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跟高中时没什么两样。

　　就好像一直不愿长大一样。

　　可是，她瘦了。

　　年三十那天晚上，他正在小区里跑步，远远地看见小区入口处闪进来一道身影。

　　当时他离得很远，却莫名有一种感觉，他觉得，那就是游星。

　　于是他摆开双臂跑起来。

　　那道身影慢慢地在前面走，他在身后慢慢地跑着。

　　直到她在六号楼前，稍稍顿住脚步。

　　他再也忍不住，紧跑几步，追了上去。

　　游星瘦了，站在高高大大的行李箱旁边，她的身体越发瘦小。

　　他禁不住想，上了大学，他再也不会管着她，她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顿饭？

　　江安的冬天那么冷，她却只穿着薄薄的运动服。

　　夜风吹过时，她的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

　　明明有许多话要讲，却在看到她冻到发青的脸色时，通通咽回了肚子里。

　　他只能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手表，提醒她，天晚了，赶紧回家吧。

　　别在外面冻坏了，到时候感冒了、发烧了，又要叫人心疼。

　　刚刚匆匆一瞥间，她还是那么瘦。

　　过年这段时间，她都不长肉的吗？

　　听游国栋说，他们学校有事，很忙。

　　可再忙，总得好好吃饭吧。

　　她肯定又偷懒了。

　　坐在床边，丛西的头发还在湿漉漉地滴着水。

　　洗完澡以后，他也没心思擦头发，任由发梢上的水珠一滴一滴掉下来。

　　今天是游星十九岁生日。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他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她十八岁，脑海中浮现的，也是她当初笑看着他的样子。

　　他忍不住翻开微信，想给她发一句“生日快乐”，对话框里的内容还停留在大年初一的早晨。

　　明明是他想找游星出去玩，却要借着班级聚餐的由头。

　　最终，她还是拒绝了。

　　丛西不由得尴尬，忽然又想到q.q，结果打开q.q一看，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去年九月三十号。

　　那天是他十九岁生日。

　　而他，没有回复。

　　进入大学以后，老师都用起了微信，同学们也跟着用，他的主要交流工具也换成了微信，q.q基本上一周都用不了一次。

　　游星给他发的那句“生日快乐”，他直到一个多星期后才发现。

　　当时他想过要不要回复，可要是回了，不管怎么解释，都显得刻意。

　　最终，他只能当做没看见。

　　再者，除了这条祝福短信，游星再也没有说其他话。

　　如果她只是客气一下呢？

　　他至今都记得，他问她为什么不去北京。

　　游星跟他说：“我不知道是喜欢你，还是习惯了你。”

　　多么讽刺啊。

　　他们青梅竹马十八年，在他满怀憧憬时，那个从小到大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小丫头，却告诉他，她不知是喜欢，还是习惯。

　　所以，她选择离开。

　　那么现在呢？

　　远在广福市将近半年，她找到答案了吗？

　　丛西心底深处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半年的时间不短了，即便她想冷静，也该冷静下来了。

　　现在，她能分辨出感情的不同吗？

　　想到这里，他的手掌竟然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忽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很想知道，这半年来，她想清楚了没有。

　　丛西划开屏幕，找到游星的手机号，直接拨了过去。

　　“嘟”声响起时，他没来由的紧张，轻轻捏住了指尖。

　　一连响了好几声，电话却无人接听。

　　她又在忙吗？

　　丛西禁不住想。

　　先前游国栋跟她视频的时候，好像听到她说，她晚上有事。

　　丛西看了眼手机屏幕，已经快九点四十了，这么晚了，她能有什么事？

　　而且，今天是她生日，她又能忙些什么？

　　忙着过生日吗？

　　正在想着各种可能性，就听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丛西：“……”

　　丛西掐断电话，脸上闪过一丝对自己的嘲弄。

　　游星不想接他的电话，甚至到了关机的地步。

　　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这么差了？

　　失望地将手机扔在床上，他走进浴室去擦头发，等到头发擦干回来时，手机屏幕上闪着白色的光标。

　　是微信。

　　游星找他了？

　　丛西心中一喜，连忙扑到床上抓起手机，划开屏幕。

　　给他发消息的却是向与。

　　屏幕上显示[图片]。

　　丛西：“……”

　　丛西大失所望，向与不是去南方度假了么，大晚上不出去嗨皮，找他干什么？

　　他顺手点开屏幕，一张照片就闯进视线中。

　　丛西一呆，手指停留在屏幕上。

　　手机嗡嗡震动，向与的消息紧随图片而来。

　　【项羽】：卧槽西瓜，今年我不是在广福过年么，你猜我看到谁了？

　　【项羽】：游星！你敢信！就在我住的小区楼下！

　　【项羽】：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项羽】：你们两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条条消息快速挤进来，很快就把照片顶到对话框之外。

　　丛西根本无心回答向与的问题，他快速将屏幕往下滑，点开那张照片，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是游星。

　　他看得清清楚楚。

　　游星穿着一条漂亮的红色长裙，露出半边纤细的肩膀。

　　夜色有些深，她的表情变得模糊，一只胳膊落在一个男人手中。

　　他还记得，先前视频的时候，游星穿的是运动服。

　　她急急忙忙出门，就是为了见这个男人吗？

　　他们在一起庆祝生日吗？甚至还特地换了一身漂亮的长裙？

　　以前，她都不喜欢裙子的。

　　丛西的心头梗了一下。

　　站在游星身旁的男人，只能看到一半剪影，即便只是剪影，也能看出来他身高腿长，肩膀宽阔，是一副成年男人的样子。

　　他一只手抓着游星的手臂，因为侧着身，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两个人挨得极近，举止亲昵。

　　游星怀里抱着一束花，满天星。

　　丛西失笑一声，先前的关机，终于有了答案。

　　她不是不想接，恐怕是不方便接吧。

　　盯着照片上那个陌生又高大的侧影，丛西沉默起来。

　　原来，这才是她喜欢的啊。

　　而他，只是她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