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恶蛟眼中，就看到颜星君一点点朝着他走进，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像是要随时吃掉它一般。

　　恶蛟想，它可不是昆仑山那些没有化灵的小妖，在他未化形修炼之前，就曾有幸见过这只兔子。

　　它当时在山岩之中游走散步，被这小兔子一下打昏了过去，临走前还听到小兔子道：“叽？啊，不——”

　　在晕过去之前，它看到兔子用红眼睛凑了过来，脸都因为看到可以吃的食物而兴奋地红了起来。

　　这分明就是在说“不要命了？！”

　　当然因祸得福，也因为这一棍，它才慢慢开出灵智，修炼成蛟。

　　回忆使得它对这只小兔子充满恐惧，看郁栖还在不断接近，他喊道：“停停停，我错了，别过来了。”

　　郁栖停下前进的翅膀，悬在半空中，迷茫道：“这是在使什么诈？”

　　恶蛟道：“别别别来了，你们是要天山雪莲吧？我给你们便是。”

　　它眼神一直在顾愿和郁栖身上徘徊，就是不敢多看顾愿身上的小兔子一眼：“你们、你们让那兔子走远点，我给你们。”

　　生怕他们不同意，它又补充道：“天山雪莲的根扎在地底，且必须要连根挖出，根一旦断了，天山雪莲就会立马凋谢，我可以帮你们。”

　　郁栖道：“顾道友？”

　　恶蛟看出这群人中的主事了，和顾愿强调道：“只要你将兔子放远点，不让他伤到我，我保证将天山雪莲完整交给你们。”

　　恶蛟暗道一句幸好，听说人类最狡猾了，他前面只要求兔子远点，没要求不准兔子伤它，还好它给补充完整了。

　　顾愿沉吟了一会儿，就在恶蛟心态差点崩的时候，他才慢慢点头答应道：“可。”

　　郁栖的凤凰形状很大，盘旋在半空之中，顾愿从头走到位，用了将近十分钟才走完这段路程，同时注意力一直放在恶蛟身上。

　　见恶蛟实在怕得不行，不敢动弹，他才放下心来。

　　顾愿将小兔子放下来，摸着兔子的毛，轻声道：“师尊，你且在这儿等我。”

　　顾愿刚往前走两步，蓦地听到恶蛟嚎叫声，他回头一看，师尊竟有跟了上来。

　　恶蛟道：“我一定给你们拿下来，你别带兔子回来！”

　　顾愿重新低下身，手刚刚伸出，小兔子便自觉爬到了顾愿手上，昂着脑袋似是要亲。

　　顾愿在兔子的眉目中间亲亲一吻：“师尊，等一等好不好？我回来就接你。”

　　小兔子懵懂地歪了歪脑袋。

　　顾愿打商量道：“就一会儿。”

　　一边说着，他一边做了个手势。

　　小兔子终于看懂了，可他不想离开，于是仰着脑袋蹭着顾愿的脖颈，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主动从顾愿的手掌心中跳了下来，道：“叽！”

　　顾愿轻声笑了下，安慰似地摸了摸兔子的脑袋，这才重新将天山雪莲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结实，在小兔子红色的瞳孔中，只能看着大雪一点点落在顾愿的衣服上，尔后慢慢融化。

　　在这场大雪中，顾愿慢慢远去。慢慢离开他的视线之中，被雪掩盖。

　　就像、就像——、

　　小兔子忽然脱口而出道：“主人！”

　　顾愿身形一僵，猛地回过头，试探道：“师尊？”

　　小兔子坐在凤凰背上，听到顾愿的声音，好奇道：“叽？”

　　顾愿抿着唇，这才重新回头，向天山雪莲的方向走去，只是这次，他时不时要回头看一眼小兔子。

　　他像是有了牵挂，所以不得不被拖住脚步。

　　但没人敢确凿，这到底是会将人捆绑锁在一隅之地的锁链，还是将人带向更远天际的保护绳。

　　终于，顾愿走到恶蛟面前，居高临下道：“挖吧。”

　　恶蛟眼睛咕噜转动几圈，笑道：“好，只是你得等等我一下。”

　　顾愿反手掏出一把昆仑镜，慢慢说道：“嗯，希望你能快点。”

　　昆仑镜由于其无比高大的功能，所以修士们提起昆仑镜，率先想到的就是其通古今的能力，即使知道他可以作为搜寻的工具，也没有人真的敢这么做。

　　相同条件下，追踪符不香吗？

　　就像是打造出一把绝世好刀，剑拥有者的第一想法，都是用他名扬天下，而不是当做菜的刀用。

　　杀鸡焉用牛刀。

　　但对顾愿而言，只要在需要的时候能出力，就是好刀。

　　恶蛟气一下泄了，闷声道：“行，等着吧。”

　　他钻到土地中。

　　郁栖惊叹道：“顾道友，你可真是不拘小节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四个词来形容他，顾愿看了一眼郁栖，没说话，心思全飘在后面的师尊身上。

　　郁栖又说道：“说起来，我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前世是吧？你们长得几乎一样。”

　　“是么。”顾愿不咸不淡答道。

　　郁栖想了想又道：“只是我原先还觉得你们性格上差异挺大的。”

　　顾愿除了在清汉仙尊面前有点表情，除此之外几乎都是沉着一张脸，因此郁栖一直对这件事存在怀疑。

　　只是……

　　郁栖笑道：“是我想岔了，一个人再怎么变，也总有相同的地方。啊对了！你的那团感情雾怎么样了？”

　　被郁栖提醒，顾愿这才想起这件事，将小瓶子瓶盖拿开，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的绿色雾气竟比顾愿最开始拿到时，少了一半。

　　顾愿道：“少了。”

　　郁栖笑道：“那是好事啊！不过你的感情，为什么会出现在清汉仙尊身体里啊？你不是比仙尊晚出生吗？还是说你们前世认识？”

　　他在下界时曾听过一句话：

　　天意有情天亦老[1]。

　　可在修真界而言，是真的有上天宠儿这么一说，且随着时间的流失，上古时期充斥着灵气的世界也慢慢衰落下来，灵气渐渐枯竭，何尝又不是，天有情的一种表现呢。

　　既然顾愿冒出了个前世来，郁栖觉得如果他知道仙尊的前世和顾愿有所接触，他觉得让一定感到不会惊讶，甚至还微妙的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知等了多久，泥土终于冒出了个洞口，恶蛟拖着天山雪莲的根，将其举到头顶：“好了。”

　　顾愿伸出手去接，就在二者要接触的一刹那，恶蛟忽然张开口。二者之间距离太近，眼看着顾愿的手要被恶蛟咬断，谁知顾愿袖中闪过一道白光。

　　一根钉子钉在恶蛟七寸的地方，将其牢牢固住，鲜血浸透雪地，顾愿将天山雪莲拿在手中。

　　恶蛟喘着气：“人类……不讲信用。”

　　顾愿道：“如你所说，的确不是师尊杀的你。”

　　恶蛟杀了这么多人，顾愿绝不可能手软，放任恶蛟离开。

　　这东西心性邪恶，靠着食血才修成的蛟，顾愿绝不会再放任它祸害人间。

　　但随之而来，顾愿也怔住了。

　　他以前，从来不会有这种想法。

　　别人的生死，与他又有何关系呢？

　　他半眯着眼，将钉子左右转动，同时从恶蛟身上扒开。

　　恶蛟两眼一翻，失去呼吸。

　　血腥味慢慢传到远方。

　　郁栖也闻到血腥味，问道：“顾道友？发生什么了？拿到了吗？”

　　还未等顾愿回答，在凤尾的小兔子立刻狂奔起来，不过几个呼吸间，便跑到了顾愿身旁，踩在顾愿的肩上，滑落到顾愿面前。

　　顾愿连忙接住。

　　小兔子先将顾愿从头看到尾，确定没有受伤后，才看向地上的恶蛟，同时伸出爪子，将恶蛟撕成两半。

　　顾愿心里生出甜意，道：“我没事。”

　　由于小兔子冲的太猛，不小心碰到顾愿的手臂，天山雪莲其中一片花瓣慢慢掉了下来。

　　小兔子下意识便接住，咽进肚子中。

　　顾愿：“师尊？！”

　　天山雪莲含有世间，最纯洁的灵气，小兔子只觉得丹田一阵火热，他难受得发出一声“叽”，同时冲进顾愿的怀抱中。

　　白光闪过。

　　顾愿的手掌心接触到的，是温凉的肌肤。

　　一个赤/裸着身子的人，躺在顾愿怀中，眼睛半阖着，长长的鸦羽睫毛颤抖之下，溢出一点泪花。

　　作者有话要说：　　[1]天意有情天亦老

　　李贺：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